第65章
  仍然没等闻璱吃完,弓铮皎洗完一个战斗澡,穿着浴袍、戴着干发帽疾速卷进衣帽间。
  闻璱好奇:“你有急事?”
  “晚上不是去你弟弟家开批斗大会吗?”弓铮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总要穿正式点吧。”
  闻璱:“……没说那是批斗大会。”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升堂,那该正装出席的也是大法官闻璱,或是罪人逄靥星该花心思打扮得可怜些博得同情,轮得到弓铮皎这个围观群众刷什么存在感?
  显然,衣帽间里的弓铮皎并不在意这些,并光速换了一身颇具设计感的休闲西装。
  人靠衣装马靠鞍,弓铮皎换上这一身,确实不像去上课的青春男大了——像兼职做秀场男模的青春男大。
  就连还**发帽裹着的头发,也因为像男模在后台等待造型而变得合理。
  弓铮皎兴致冲冲:“怎么样?”
  闻璱咽下原本想劝他没必要太高调的话,觉得这一身其实也还不错。
  他坦诚道:“挺好看的。”
  弓铮皎立刻美滋滋去擦头发了。
  饭后,闻璱回屋简单洗漱,也换了一身衣服——不过,只是普通的针织衫长裤。
  闻璱很少低头服输,唯独在时尚领域,他甘拜下风,放弃上诉。
  弓铮皎已经给自己吹了很帅的发型,现在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大概是担心衣褶,姿势端正得像在军训。
  闻璱一出来,他就放下游戏机迎了上来,眼神亮闪闪地。
  “你这身也好看,真的好看,特别好看。”弓铮皎围着他饶了一圈,夸赞道,“就是脖子上空了一点。”
  闻璱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又想干什么?”
  说这话时,弓铮皎正好在他背后。
  于是,话音刚落,闻璱就感觉颈间微凉。
  一串链子被扣在闻璱颈间。
  弓铮皎体贴地拿来镜子,孔雀开屏一样地介绍道:“这颗帕拉伊巴碧玺是罕见的紫蓝色,也是精神力宝石,但很巧的是,他原生的颜色就是这样。好几年前,我托经理人在帮我找到的,它的名字叫……”
  “‘星空’。”
  闻璱的眼皮跳了一下,问:“多少钱?”
  “还可以,六百多万。”弓铮皎答。
  闻璱:“……可以在哪。”
  这颗宝石光是裸石就比逄靥星新提车还贵了。
  弓铮皎解释,“这个成色和克拉的帕拉伊巴碧玺简直有价无市,放到拍卖会上,大概能再翻个倍,我是vic,还找了门道,才能只花六百万。”
  闻璱失语:“我是不是该夸你勤俭持家?”
  弓铮皎试图为自己辩解道:“至少投资价值很高,镶嵌也是品牌大师工艺,等我死之后,你把它拿到拍卖场上,绝对能八位数起拍。”
  “死”的字眼一出现,闻璱的表情渐渐淡了。
  弓铮皎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正有些茫然时,闻璱又问:“怎么不介绍介绍设计师?”
  宝石的出身、成色、镶嵌、估价都提了,唯独不提设计师,难道弓大少爷唯独对设计师如此有“天使投资人”的心理?
  闻璱却有另一个猜测。
  因为挂在他颈上的那颗宝石设计并不复杂,菱形切割,由另几颗更小也更偏电光蓝的碧玺组合成尖锐的四角星星。
  风格和弓铮皎那个镶钻终端的背壳如出一辙。
  果然,弓铮皎抿了抿嘴,低声说:“是我自己。”
  顿了顿,他很快地补充道:“但拍卖的时候你最好别提这个,可能反而会被压价……或者等以后找人把它拆开,单独拍卖比较好。”
  “以后?”闻璱淡淡道,“如果我现在就拆了卖呢?你知道我其实没那么喜欢戴首饰吧?”
  闻言,弓铮皎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拧巴地说:“没必要那么着急吧。”
  至少在弓铮皎还活着的时候,他总想要看着闻璱戴着这条项链。
  伤疤太痛,结婚证太深刻,一个吻又太过短暂,或许这才是他真正舍得在闻璱身上刻下的印章。
  美丽、特别、独属于弓铮皎。
  但也能轻而易举地在自己死后抹去,并顺便为对方带来切实利益。
  闻璱却缓缓抬手,扣住那支链子,毫无留恋地摘了下来。
  鸽子蛋大的宝石坠在银色的链子上,沉甸甸地,叫人担心细细的一根金属链是否能承受如此重量。
  但闻璱把它递给弓铮皎时,轻松得彷佛只是丢去落在发丝间的一片落叶。
  “我们好像还没到这种关系。”闻璱轻声道。
  好轻的一句话。
  就这样在过去几天、几周越来越近的距离里划出一道深渊。
  以至于弓铮皎站在崖边,第一次有一种,即便是自己,也没办法迈过去的挫败感。
  第45章
  弓铮皎没有伸手去接。
  好半天过去,弓铮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不露破绽,而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不,你误会了,宝石我很喜欢。”闻璱微微一笑,却不达眼底,“我不想接受的,是你的心意。”
  弓铮皎又被这话彻底堵死了。
  他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给他希望,让他展露诚意去追求的也是闻璱,现在彷佛故意刺伤自己的,也是闻璱。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那么快呢?
  不变的是闻璱窥探他、拿捏他心思的洞察力。
  “我一直都是这样,弓铮皎。”闻璱的声音毫无波动,“是你在我身上投射了太多幻想。”
  话音落下,哪怕弓铮皎没有伸手,闻璱仍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似乎真的就有那么绝情。
  这份沉重而昂贵的心意,在坠落之前,还是被弓铮皎眼疾手快地夺走。
  也让弓铮皎突然有了某种冲动。
  某种撕破脸、打碎现在微妙而又稳定的状态,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的冲动。
  弓铮皎心想,自己是贪婪的。
  在得到向导素之前,在闻璱回应他在小黑屋里发出的消息之前,在闻璱松口之前,在那个吻之前……
  或许他都能悬崖勒马。
  唯独在那个吻之后。
  在闻璱也向他坦诚了最大的秘密之后。
  他真心以为,在生命最后的时间,他能获得属于自己的“临终关怀”。
  他也诚恳地愿意付出一切。
  “……耍我很好玩吗。”再抬眼时,弓铮皎的眼神也冷得冻人,“你让我学狗叫,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就这么喜欢遛人玩?”
  闻璱心道:学狗叫那是你自己想的,我可从来没说过。
  弓铮皎情绪上头,又道:“这几天,你强迫自己和我亲近,恐怕也不容易吧?有这个必要吗?明明我一开始就说了,只要你一句话,这些都给你,不是吗?你就那么想故意——”
  话没说完,闻璱抬手,“梆”地一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别臆测我那么多。”闻璱道,“我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在你展露的诚意让我满意之前,我不会接受指向性这么明确的礼物。”
  “你还要什么?我真不明白,你还要什么?”弓铮皎怒道,“给钱你不要,出力你也看不上,现在送手工,你还觉得我没诚意——我都说了我这条命都能给你,你还要什么诚意?”
  又是“梆”地一声,闻璱有些无奈道:“别说这种命都给我的话。”
  “我知道,你又嫌我幼稚了。那你说你觉得怎么才算成熟?”弓铮皎说话不带喘气,也不用换气,跟个连珠炮一样,“你说啊,你不说,总要我来猜,你以为你在这过家家有多成熟?”
  闻璱好不容易才找到话头:“我不是在和你过家家,但是有些事,我说了,没意义。”
  “没意义,你现在觉得没意义了,你——”
  弓铮皎又要说话,闻璱实在没办法,直接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抵在弓铮皎的舌根。
  有些可惜,自从污染区回来之后,弓铮皎就没有常常要戴着那个酸弹止咬器了,不然,闻璱此刻就能用指尖勾住那两根链条。
  不过,就算只是手指,也同样有效。
  弓铮皎舌头没法乱动,牙齿和嘴唇也无法闭合,只能含糊地哼哼两声。
  想说话,除非咬断闻璱的手指。
  而弓铮皎到底还是不忍心做到这个地步的。
  放在以前,他这时候该眼前发昏,抑制不住想舔闻璱手指的欲望了。
  但是现在,大概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意外地不受向导素迷惑,他只是想把舌头抽离,赌气一样地不想和闻璱有亲密接触。
  闻璱没有给弓铮皎这个机会。
  他看着弓铮皎,话语理智却也无情:“弓铮皎,不要夸大,你并不是为我去死——你只是认定、接受了你得绝症迟早要死这个事实,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