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二年过去,留在闻璱记忆里的逄婆婆,一直是遗照上那个发丝花白、笑得慈祥的老太太。
  而这张照片里,逄甯神采奕奕,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皱纹,一头柔顺的长发却早早地白了。
  得益于闻璱也有些许经验,他几乎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特种人拟态融合导致的变化。
  这么多年了,闻璱竟然从不知道,逄甯是特种人。
  他还以为自己和逄靥星就是水盘镇迄今以来唯二两个特种人。
  而从这张照片来看,柳部长、邵教授、宫董、逄甯,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居然认识?
  闻璱唯一不认识的,就是最右边角落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永不空军:【右一是我父亲,这是他的遗物。】
  很好,破案了。
  永不空军:【三十年前,他参加进这个由宫董和邵教授牵头的保密项目,因意外身故。】
  永不空军:【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现在基本可以确认,凶手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永不空军:【闻先生,不觉得这很眼熟吗?三年前,邵教授去世,你们的课题封存,也是这么突然。】
  永不空军:【难道你不想为你的恩师讨个公道?】
  第44章
  闻璱:“……”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被弓铮皎带得思维开始跑偏了,看到这些文本,他脑袋里竟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对话框,他想,如果是弓铮皎的话,现在大概会这样说:
  【永不空军邀请您加入他的狼人杀房间,是否接受邀请?】
  闻璱思索片刻,明知故问:【右二女士是?】
  张律师一直以邵教授为由鼓动闻璱,可逄靥星和闻璱的关系无论从法律还是感情上都更近,却不见张律师提起逄婆婆一个字,闻璱很难不质疑。
  没想到张律师说:【我也很好奇她的身份。】
  永不空军:【无论是白塔还是希冕创辉的数据库中,竟然找不到任何有关于她的信息,人脸对比的几个相似项也已被我排查过,均不是她本人。真是神秘,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闻璱陡然一惊。
  白塔有几户所有特种人的登记信息,而希冕创辉作为生物制药领域的企业,不论合法与否,自然也有大量的普通人个人信息。
  而逄甯,一个能参与进这种项目的、真实存在的人,竟然连内网中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闻璱思索片刻,谨慎地回覆:【我考虑一下。】
  虽然整件事疑点重重,至少现在,闻璱并没有相信张律师提供的所有信息,但闻璱不得不承认,张律师的猜测不无道理。
  而张律师很快又发来一句:【利益相关,我相信您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对吗?】
  闻璱不认为张律师真的就这样将致命弱点坦诚交付,他一定也有后手,只是,他选择示弱,以获得闻璱的信任。
  装作让渡主动权,也可能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背刺。
  永不空军:【期待您的回覆。】
  永不空军:【也期待和您再见。】
  至少此刻,张律师有恃无恐。
  闻璱切到搜索引擎,果断像对宫博士那样,搜索:逄甯。
  不出意料,罕见姓搭配非常用字的名,就连重名的都很少,可以说是连一条有效信息都没有。
  对于一个丧偶丧子、一生都没有走出大山的农村妇女来说,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痕迹,似乎是很合理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她涉及的秘密太多,以至于所有信息都被封存——就像搜不到任何发表的宫博士。
  甚至也有可能……
  逄甯,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闻璱沉思片刻,把那张老照片保存,将逄甯之外的人打码,然后切到一个很不常用的社交软件,搜索联系人:妈。
  进入圣所之后,闻璱就很少用这个普通人常用聊天软件了,因为对于特种人来说,白塔在线系统更方便。
  空空如也的聊天框里,闻璱发出了第一条信息:这是逄婆婆吧?
  他决定先确认照片的真实性,是不是p的不得而知,但可以先确定,这是不是逄婆婆的脸。
  而他自己和逄靥星的记忆里的逄婆婆大概都比照片年长至少二十岁,唯一见证过逄婆婆年轻时候的人,就只有闻璱的母亲了。
  闻母秒回:【看着像。】
  闻母:【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我都没见过。】
  闻璱:【别问。】
  闻璱:【对了,下个月我带朋友一起回去一趟。】
  闻母:【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闻母:【八百年不回家的人,居然主动要回家了?还是在这个时节?你不是最讨厌九月了吗?】
  闻璱:【别问。】
  闻璱一和亲妈说话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捏了捏自己眉心,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逄靥星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问这个问题,究竟是在期待着怎样的回答。
  这一回,一向回覆消息很快的闻母沉默了片刻,“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会儿,被发送出来的,却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你知道了?】
  闻璱:“……”
  这个家里居然真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闻璱:【你帮他一起瞒着我?】
  闻母:【你们都大了,有秘密很正常。】
  说得轻巧,闻璱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结婚又不是“我偷吃了他的冰激淩”这种小事,怎么能放进这种彷佛家长平息小孩斗嘴一般的语境?
  闻母:【别生气,小鹅。他不告诉你,其实也是怕你生气。】
  闻母:【你们要好好沟通。】
  闻璱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生气了,既对逄靥星,也对自己亲妈。
  但他还是嘴硬地发送:【他结婚,我为什么会生气?】
  闻母:【你现在就在生气。】
  闻母:【你们需要一些沟通。星星不是也放假了吗?你们可以一起回来。】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闻璱也认为,这趟回老家得先问过逄靥星的意见。
  毕竟,这趟回家的要做的事现在还多了一件,就是到逄靥星家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逄甯的遗物。事关逄靥星外婆,总不好让逄靥星做局外人。
  可是,他才刚刚知道,自己居然做了三年多的局外人。
  闻璱冷笑一声,没再回覆把聊天软件的后台直接杀了。
  逄靥星这个白眼熊,他自有其他安排。
  至于冬歆亭……这些年闻璱和冬歆亭的关系只能说是不远不近。
  冬歆亭性格内向,闻璱也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以至于这些年来,两人算得上是有过命的交情,却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不熟。
  看着冬歆亭发来那条言辞恳切的解释,闻璱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他只发出去一条简短的:【没关系。忘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闻璱把终端轻轻扣在桌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会妄自菲薄的人,这件事不至于令他怀疑自己是否做人太过失败,却也难免令人心情低落。
  幸好,这包厢里恰好有一个总是时时关注他,甚至会倾听他呼吸频率的人。
  就算睡着了,潜意识也总是挂在他的身上,随他的心跳、呼吸,一并律动。
  包厢太小,不够阿咬完全现形,于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被子里钻出来,爬上闻璱膝头。
  尾巴尖俏皮地在闻璱腿上拍了拍,彷佛在说:人,你可以玩弄大猫尾巴。
  闻璱一不留神,就被尾巴挤了满怀。
  拟态融合的尾巴长度由弓铮皎心定,从比例来看,大概得是脖子以下全是尾,以至于盘在闻璱腿上好大一团。
  不油、不沾灰、不掉毛,完美符合了闻璱那一点点洁癖的强迫症。
  闻璱抬眼望去,只见弓铮皎闭着双眼,睡得安然。
  他默默盯了一会,不见弓铮皎任何异常,可见是真的还在梦里。
  以弓铮皎的演技,如果醒着,现在肯定红得像是炒了糖色,绝不可能如此不动如山。
  所以,这真的就只是弓铮皎的潜意识惦记着要亲近他而已。
  盛情难却,闻璱顺手团住尾巴尖捏了捏,那尾巴尖却钻出他的虎口,像一朵花一样绽放开。
  ——当然不是很写真的玫瑰花,是小学生画画的那种五瓣小花。
  闻璱:“……”
  他不知该不该对一个童心未泯的幼稚鬼说“土”,却也不得不承认……
  大猫尾巴真是很好的安慰剂。。
  抵达公会是在下午三点,到家则是下午四点。
  保温箱里放着准备好的两份餐,一份是弓铮皎的哨兵餐,一份则按照闻璱一贯的口味,绿得彷佛吃完就能开始光合作用。
  闻璱还没吃完,弓铮皎已然风卷残云地吞下自己那份,又像龙卷风一样,刮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