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刘据没有说话，又盛了一勺粥送到皇帝陛下唇边。
“这是要哭……”刘彻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口粥怼回去了，他生怕呛到，只好吃了再准备说话，然而太子殿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一碗粥下肚，刘彻才气呼呼道：“朕不吃了！”
卫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刘彻又道：“仲卿，依太子之言，你先回长安去罢。”
卫青犹豫地看了眼刘据，但刘彻催促道：“这就回去。”
卫青只能道：“臣遵旨。”
待卫青退出内殿，刘彻抬手搭了搭自己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问：“还在热，据儿，朕只是受凉了发热吗？”
刘据握了握拳，道：“阿翁……”
“怕什么。”因为发热滚烫的手覆盖在刘据手背上，“阿翁不是小孩儿，还用你瞒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吓不到朕。”
也许是那碗退烧药的确*有用，或者是大蒜素在起作用，总归，刘彻这会儿看着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刘据只能据实相告，皇帝陛下听完很是淡然，他曲腿看了眼伤口，微微皱眉：“朕倒没觉得疼，就这么一点儿小伤口……”
“是水太脏了。”刘据道，“有脏东西透过伤口进到身体里去了，阿翁才会发烧，这是……发烧其实是身体在对抗，阿翁，等退了烧，你就没事了。”
刘彻点了点头，平静地炸了一个雷：“若是对抗不过呢，据儿，朕就撑不过去了，对吧？”
“阿翁！”刘据失声道，“您会活到七十岁，等到六十岁，您还会有个小儿子呢！阿翁……”
刘彻笑了两声，摇头道：“七十？太祖皇帝都未有如此高寿，还小儿子，你这个臭小子就够让朕担忧了。”
刘据还要再说话，皇帝陛下忽然敛起笑来：“太子，朕同你说过什么？”
刘据亦严肃道：“阿翁，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你也要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刘彻并不为太子的无礼生气，而是顺着他的话反问道：“朕该做什么？”
刘据绷着脸道：“阿翁该好好养病，少想些有的没的，尤其是不要有任何不好的想法，这样不利于您的身体恢复。”
“行。朕不想。”刘彻好脾气地应了一声，至于想不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据便要扶着他躺下时，皇帝陛下又道：“据儿，你舅舅让你三思什么？”
刘据顿了顿，实话实说：“阿翁，你记得青霉素吗？”
刘彻的眼睛又开始通红了，他皱眉想了会儿，很快捋顺了思路：“记得，这个药……哦，朕想起来了，做出了一粒，你不敢让朕吃。”
皇帝陛下是用肯定的语气在说这个话，刘据也不再隐瞒，老实道：“我不能确定阿翁是否受用这个药，若是不好……”
“据儿，除了你舅舅，还有别人知道你手里有这个药吗？”刘彻打断他的话，问道。
刘据愣了愣，答道：“除了制药之人，就只有侍医和宫人。”
“嗯。”刘彻平静道，“他们好处理。”
刘据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阿翁，你要吃药，可是……”
“太子，你不该优柔寡断。”刘彻又换了称呼。
刘据据理力争道：“我没有优柔，阿翁，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到非吃药不可的情况，侍医们开的药并非无效，阿翁先吃着他们的药，如果真的没有效果，再吃这个药也来得及！”
“阿翁，我可以立誓，我绝对没有害你的心，否则……”刘据急道。
“住口！”刘彻冷声道，“太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皇帝陛下看起来对自己的死活并不在意，反而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终于让刘据忍不下去了，他冲口而出：“那你要让我说什么，说我盼着你快点死了，我好登基当皇帝吗！”
这话一出口，不只父子二人愣住了，殿内的几个侍从也吓得腿软，扑通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就在这个当口，皇帝陛下突兀地笑了：“有一件事，朕不大明白。”
刘据震惊地看向他爹，实在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脑子里又起了些什么让人恼火的念头。
“朕一直都想着长生想着成仙，所以朕应该很怕死。”刘彻真心实意地困惑道，“但这会儿朕丝毫不怕，朕……”
“朕觉得死亡并不可怕。”
139
第139章
◎天子一诺。◎
“你……”刘据惊疑不定地看着父亲,“你是……你不是……”
“你……”刘据看着皇帝陛下因为高热通红的眼睛，“你是谁？”
刘彻摊开手瞧了眼自己手心的痣，道：“唔……还是朕,倒也不至于如此奇怪,据儿，你不是素来推崇太祖皇帝面对生死的态度吗？”
刘据摇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样看透生死的态度,很像已经将人生走过一遍的人。
联想到皇帝陛下不清醒时曾说过的那句话，刘据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可……
他看着似乎又不像是上一世的皇帝陛下，因为上一世的他,不该看透生死,除非是……
刘彻又道：“不过，朕现在还不能吃药。”说着话他揉了揉额头,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还有侍医熬的药吗？再给朕一碗。”
“阿翁，你先歇会儿。”刘据也顾不得再想别的，忙劝道，“不管是什么事,等阿翁好了再说。”
刘彻又道：“让长平侯回长安，冠军侯留守上林苑,你做得不错,朕再下一道诏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明显是鸡同鸭讲，看皇帝陛下还是打算说这些后事的话,刘据又是一阵气上心头。
你会活到七十岁,操心什么狗屁后事！
刘据忍着气道：“阿翁先歇歇……”
但不等他将话说完,刘彻又道：“太子，宣冠军侯、丞相……”
他点了几个人，刘据咬着牙一一答应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来管管皇帝陛下，让他好生养病吗？刘据恶狠狠地想着。
“阿翁。”刘据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一件事，阿翁，你答应我，我就让你见他们。”
这话说得像威胁，但太子其实根本控制不了皇帝想要见谁，即便皇帝陛下现在病到不能起身，他仍然大权在握，太子现在的所有权利，都是皇帝陛下赋予的。
不过皇帝陛下并不介意太子的跋扈，他笑了一声，合上酸疼的眼睛，慢悠悠道：“你说什么事。”
刘据一句话说得很慢：“阿翁，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你答应儿，你会好起来。”
刘彻费劲地抬起手，摸索着揉了揉刘据的头，叹息道：“傻孩子。”
这一招不成，但没关系，他还有别的，他不是白白当了那么多年鬼。
刘据又道：“阿翁，我还很小，没有阿翁护着我，他们会欺负我的，你知道，就像你才登基的时候，他们都欺负你，现在这些人，也会一样欺负我的。”
皇帝陛下不再淡定了，他紧紧皱起眉头，问道：“跟谁学……说这样的话？”
大概是哪个宫斗剧的后妃吧，这些矫情的话对付病中多情善感的皇帝应该很有用……刘据心想，总不能他爹更喜欢栗姬那招。
“我不必同谁学，阿翁，您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刘据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分明只是想做戏，却真的忍不住抽噎了一声，“以后也会发生。”
刘彻蓦然睁开眼睛，瞧见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起来的眼眶。
刘据已经能独自将很多事处置的非常妥善了，少年登基的确会有许多苦楚，但刘彻知道他儿子的能力，他能够跨过荆棘丛，他会撑起大汉的江山。
刘彻当年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没道理他的儿子做不到。
可是，如果可以，刘彻当然希望他的一生能够顺利安稳。
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他都这样期望。
“好。”刘彻郑重道，“天子一诺，据儿，朕会好的。”
……
皇帝重病的消息随着他召见三公九卿再也隐瞒不住，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人人都议论纷纷，皇帝陛下这次是不是凶多吉少，他都托孤了，想必是……
后头的话就心照不宣了，而后他们就开始议论太子，太子可比陛下当年登基时都要小，就算有亲舅舅和表兄辅政，估计也是……
君不见当年皇帝陛下的亲舅舅又如何呢？
如今太子尚小，大司马大将军权倾朝野，将来不定怎么独揽大权呢，小皇帝……唉！
上林苑鼎湖宫中，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还是要先将时间拨回皇帝陛下诏谕三公九卿后，准备吃药的时刻。
为了尽可能防止不测，刘据在征得皇帝陛下的同意后，将药切了一点儿，先让皇帝陛下服下，观察一下可有不良的反应后，再决定是否接着服用。
“这是要哭……”刘彻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口粥怼回去了，他生怕呛到，只好吃了再准备说话，然而太子殿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一碗粥下肚，刘彻才气呼呼道：“朕不吃了！”
卫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刘彻又道：“仲卿，依太子之言，你先回长安去罢。”
卫青犹豫地看了眼刘据，但刘彻催促道：“这就回去。”
卫青只能道：“臣遵旨。”
待卫青退出内殿，刘彻抬手搭了搭自己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问：“还在热，据儿，朕只是受凉了发热吗？”
刘据握了握拳，道：“阿翁……”
“怕什么。”因为发热滚烫的手覆盖在刘据手背上，“阿翁不是小孩儿，还用你瞒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吓不到朕。”
也许是那碗退烧药的确*有用，或者是大蒜素在起作用，总归，刘彻这会儿看着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刘据只能据实相告，皇帝陛下听完很是淡然，他曲腿看了眼伤口，微微皱眉：“朕倒没觉得疼，就这么一点儿小伤口……”
“是水太脏了。”刘据道，“有脏东西透过伤口进到身体里去了，阿翁才会发烧，这是……发烧其实是身体在对抗，阿翁，等退了烧，你就没事了。”
刘彻点了点头，平静地炸了一个雷：“若是对抗不过呢，据儿，朕就撑不过去了，对吧？”
“阿翁！”刘据失声道，“您会活到七十岁，等到六十岁，您还会有个小儿子呢！阿翁……”
刘彻笑了两声，摇头道：“七十？太祖皇帝都未有如此高寿，还小儿子，你这个臭小子就够让朕担忧了。”
刘据还要再说话，皇帝陛下忽然敛起笑来：“太子，朕同你说过什么？”
刘据亦严肃道：“阿翁，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你也要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刘彻并不为太子的无礼生气，而是顺着他的话反问道：“朕该做什么？”
刘据绷着脸道：“阿翁该好好养病，少想些有的没的，尤其是不要有任何不好的想法，这样不利于您的身体恢复。”
“行。朕不想。”刘彻好脾气地应了一声，至于想不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据便要扶着他躺下时，皇帝陛下又道：“据儿，你舅舅让你三思什么？”
刘据顿了顿，实话实说：“阿翁，你记得青霉素吗？”
刘彻的眼睛又开始通红了，他皱眉想了会儿，很快捋顺了思路：“记得，这个药……哦，朕想起来了，做出了一粒，你不敢让朕吃。”
皇帝陛下是用肯定的语气在说这个话，刘据也不再隐瞒，老实道：“我不能确定阿翁是否受用这个药，若是不好……”
“据儿，除了你舅舅，还有别人知道你手里有这个药吗？”刘彻打断他的话，问道。
刘据愣了愣，答道：“除了制药之人，就只有侍医和宫人。”
“嗯。”刘彻平静道，“他们好处理。”
刘据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阿翁，你要吃药，可是……”
“太子，你不该优柔寡断。”刘彻又换了称呼。
刘据据理力争道：“我没有优柔，阿翁，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到非吃药不可的情况，侍医们开的药并非无效，阿翁先吃着他们的药，如果真的没有效果，再吃这个药也来得及！”
“阿翁，我可以立誓，我绝对没有害你的心，否则……”刘据急道。
“住口！”刘彻冷声道，“太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皇帝陛下看起来对自己的死活并不在意，反而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终于让刘据忍不下去了，他冲口而出：“那你要让我说什么，说我盼着你快点死了，我好登基当皇帝吗！”
这话一出口，不只父子二人愣住了，殿内的几个侍从也吓得腿软，扑通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就在这个当口，皇帝陛下突兀地笑了：“有一件事，朕不大明白。”
刘据震惊地看向他爹，实在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脑子里又起了些什么让人恼火的念头。
“朕一直都想着长生想着成仙，所以朕应该很怕死。”刘彻真心实意地困惑道，“但这会儿朕丝毫不怕，朕……”
“朕觉得死亡并不可怕。”
139
第139章
◎天子一诺。◎
“你……”刘据惊疑不定地看着父亲,“你是……你不是……”
“你……”刘据看着皇帝陛下因为高热通红的眼睛，“你是谁？”
刘彻摊开手瞧了眼自己手心的痣，道：“唔……还是朕,倒也不至于如此奇怪,据儿，你不是素来推崇太祖皇帝面对生死的态度吗？”
刘据摇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样看透生死的态度,很像已经将人生走过一遍的人。
联想到皇帝陛下不清醒时曾说过的那句话，刘据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可……
他看着似乎又不像是上一世的皇帝陛下，因为上一世的他,不该看透生死,除非是……
刘彻又道：“不过，朕现在还不能吃药。”说着话他揉了揉额头,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还有侍医熬的药吗？再给朕一碗。”
“阿翁，你先歇会儿。”刘据也顾不得再想别的，忙劝道，“不管是什么事,等阿翁好了再说。”
刘彻又道：“让长平侯回长安，冠军侯留守上林苑,你做得不错,朕再下一道诏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明显是鸡同鸭讲，看皇帝陛下还是打算说这些后事的话,刘据又是一阵气上心头。
你会活到七十岁,操心什么狗屁后事！
刘据忍着气道：“阿翁先歇歇……”
但不等他将话说完,刘彻又道：“太子，宣冠军侯、丞相……”
他点了几个人，刘据咬着牙一一答应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来管管皇帝陛下，让他好生养病吗？刘据恶狠狠地想着。
“阿翁。”刘据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一件事，阿翁，你答应我，我就让你见他们。”
这话说得像威胁，但太子其实根本控制不了皇帝想要见谁，即便皇帝陛下现在病到不能起身，他仍然大权在握，太子现在的所有权利，都是皇帝陛下赋予的。
不过皇帝陛下并不介意太子的跋扈，他笑了一声，合上酸疼的眼睛，慢悠悠道：“你说什么事。”
刘据一句话说得很慢：“阿翁，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你答应儿，你会好起来。”
刘彻费劲地抬起手，摸索着揉了揉刘据的头，叹息道：“傻孩子。”
这一招不成，但没关系，他还有别的，他不是白白当了那么多年鬼。
刘据又道：“阿翁，我还很小，没有阿翁护着我，他们会欺负我的，你知道，就像你才登基的时候，他们都欺负你，现在这些人，也会一样欺负我的。”
皇帝陛下不再淡定了，他紧紧皱起眉头，问道：“跟谁学……说这样的话？”
大概是哪个宫斗剧的后妃吧，这些矫情的话对付病中多情善感的皇帝应该很有用……刘据心想，总不能他爹更喜欢栗姬那招。
“我不必同谁学，阿翁，您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刘据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分明只是想做戏，却真的忍不住抽噎了一声，“以后也会发生。”
刘彻蓦然睁开眼睛，瞧见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起来的眼眶。
刘据已经能独自将很多事处置的非常妥善了，少年登基的确会有许多苦楚，但刘彻知道他儿子的能力，他能够跨过荆棘丛，他会撑起大汉的江山。
刘彻当年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没道理他的儿子做不到。
可是，如果可以，刘彻当然希望他的一生能够顺利安稳。
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他都这样期望。
“好。”刘彻郑重道，“天子一诺，据儿，朕会好的。”
……
皇帝重病的消息随着他召见三公九卿再也隐瞒不住，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人人都议论纷纷，皇帝陛下这次是不是凶多吉少，他都托孤了，想必是……
后头的话就心照不宣了，而后他们就开始议论太子，太子可比陛下当年登基时都要小，就算有亲舅舅和表兄辅政，估计也是……
君不见当年皇帝陛下的亲舅舅又如何呢？
如今太子尚小，大司马大将军权倾朝野，将来不定怎么独揽大权呢，小皇帝……唉！
上林苑鼎湖宫中，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还是要先将时间拨回皇帝陛下诏谕三公九卿后，准备吃药的时刻。
为了尽可能防止不测，刘据在征得皇帝陛下的同意后，将药切了一点儿，先让皇帝陛下服下，观察一下可有不良的反应后，再决定是否接着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