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更加认定这是只泼猴!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弹指一挥间,三餐变换,他们在东流山住了一月有余。
  听闻“淮舟师姐”回来后,陆陆续续有一些年轻弟子前来讨招,杜知津一一应战,规定每天三个人。
  “为什么是三个人?”剑修师妹问。
  她指了指屋里,笑道:“没办法,道侣担心来的人太多,我吃不消。”
  看似无奈,实则满满的全是炫耀。对此,一众单身弟子表示,此仇不报非君子!
  结果从身到心两败俱伤呢。
  慕潇摇摇头,心想这群人真是不自量力。像她,早就习惯师姐时不时的语出惊人,但那又如何?干嘛和两口子对付,姐夫做的饭可好吃啦。
  今天她照常来蹭饭,只是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淮舟师姐,我听说真人羽化前给了你一张地图,要你除掉上面的七只大妖,如今你回来了,可是七妖俱除?”
  闻此,应见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杜知津的人物似乎并没有完成。
  加上武陵村的恶蛟,貌似只有六只,明明还剩一只,她怎么提前回来了呢?
  他并不认为杜知津是懒怠之人,相反,她远比等闲山的绝大部分弟子勤奋。那么,她因何半途放弃?
  第99章 画像
  ◎他只信两情相悦。◎
  对此,杜知津只言时机未到。
  “等大妖出现,地图有反应了,我自然会去。”
  慕潇附和道:“也好,趁着这段时间师姐你多休息一会儿,你好几年没回来,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比成懒猪了。”
  此话不假,杜知津下山的几年间,包括慕潇在内的许多弟子,都或多或少地被教育过:“你看看淮舟那孩子”“一样的年纪,人家如何如何,你又如何如何”“你要是有她一半勤劳,也不至于毫无长进”......
  诸如此类的话他们听了无数遍,却没一个会因此对杜知津怀恨在心,产生不满的情绪,毕竟那可是故彰真人唯一的弟子啊!真人都羽化飞升了,想来她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去,我等凡人何苦和天纵奇才攀比呢?
  反正慕潇躺平躺得很彻底,目前唯一的追求只有拉师姐共沉沦,讲经堂外好作伴。可惜自从带回个道侣后,师姐就再也不去上课了,这让她无比遗憾。
  一顿饭在说说笑笑间结束,天色不早了,慕潇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多谢师姐和姐夫招待,那我走啦。”
  杜知津提出:“我送你。”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正好和悬星一块消食,不麻烦你们。”说完想到什么,脸立时垮下来,“对了,一旬后有场考试,我得去藏书阁抱抱佛脚,不然又要挨骂,所以最近几天不能来蹭饭了。”
  这番话说得可怜,仿佛天塌了。杜知津忍不住戳了戳她脑门:“分明已经辟谷了,还这么馋?”
  应见画看着她似笑非笑,她瞬间领会其中含义。
  辟谷了还馋的人,不也有你的一份吗?
  她挠挠脸,觉得触感挺厚的,于是发挥厚脸皮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我是......返璞归真,突破境界后重新体会最初的生活,以达到身心合一的......”
  “哦,是吗?”他瞥她一眼,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既然要返璞归真不如彻底些?我听说尧舜禹时人们打猎摘果为食,今晚我们就吃野果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杜知津当然不愿意。半晌,她干巴巴地承认:“好吧,其实我就是想吃阿墨你做的饭,你的手艺太好了,我都吃胖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自顾自笑出来:“难怪人家说家有贤夫处处享福,我运气真好。”
  “贤夫”两个字一出来,他的脸顿时涨红了,像是被炭火燎过似的,明艳艳一片。饶是看过许多次,她的眼神仍旧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不转睛。
  谁的道侣成亲日久还会因为一句话脸红啊?
  哦,是她的呀。
  虽然某些时候闲的急不可耐,但偏偏应见画最不能承受她的目光,好似随时会被点燃。他慌张起身,从慕潇坐过的位置上捡起什么,急急忙忙道:“师妹有东西落下了,我给她送去。”
  杜知津正要说她来,转念想到他最近在学习御剑,这也是一次练习的机会,便同意了。
  妖和人的修炼方法大体上是相同的,无非就是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为己用。原本以应见画开悟的年龄,他现在想要修行已经晚了,然而他又有一枚成形的妖丹,两相补充,竟然也达到了某种平衡。她不过试着教了他几天,他居然当真学会了引气入体,下一步便是运用灵气,而御剑是运用灵气最简单的一种方法。
  所谓御剑,或者又可以称之为“御器”,器物并不拘泥于剑,任何事物都可以。应见画思来想去,选择了他母亲留下的那根玉簪。
  不得不说,钧老当初的改造颇具高瞻远瞩。不仅掏空簪体使其可以藏纳毒药,还额外改动了一些微小细节,御风而行时十分流畅轻便。应见画乘着他的簪子向外去,不多时便遇到了慢悠悠步行消食的一人一猊。
  慕潇看到他很惊讶,朝背后望了望,见没有她师姐的身影,奇怪地问:“应公子,你找我有事?”
  杜知津不在的场合,她从不称呼他“姐夫”,只唤一声“应公子”。
  应见画没在意这些细节。如果说刚刚追出来是为了逃避脸红,那么当他看见慕潇,心中便浮现另一个念头。
  他问:“慕师妹,宗中的藏书阁在何处?是否可以随意进出?”
  慕潇答:“藏书阁在凌云湖边上,对所有弟子开放。不过应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而且为什么特意跑来问她*,这种小事难道淮舟师姐会不知道?
  应见画自然想好了理由:“我身上有些小毛病,想去藏书阁翻翻医书。不是什么大病,你可千万别和她说。”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杜知津。听完他的话,慕潇立刻放下戒心,表示理解。毕竟师姐请医修前辈给他看病的事她也知道,联系前后,只当他是不想让师姐担心,满口答应:“好说,我一定守口如瓶。”
  “多谢你了。”他谢过,驱使着玉簪返回。经过方才一通闲聊,时间不早不晚,回去时杜知津并未怀疑,还以为慕潇真的有东西落下。
  见她捧着地图,他诧异:“今天刚说,难道这么快就有大妖出现?”
  她摇头,将地图卷起收入袖里乾坤:“没有,只是不放心时常看一眼。图南不在,猴山终于平静了些,我想着把山上种满桃树,这样一来既可以给猴群提供食物,免得它们到处抢食,春天的时候也有漫山粉红可赏。阿墨,你认为如何?还是说你喜欢别的花花草草?”
  应见画对这些花啊草啊并无特殊的喜恶,表示随她心意。杜知津信奉“今日事今日毕”,绝不拖延,当即钻进师尊留下的库房,从里面找到一袋不知名的种子。
  “这是何物?”他拨弄着一颗颗漆黑得如药丸般的种子,好奇地问。
  杜知津:“据说是能长出任何花树的种子。只要你把它埋进土里,然后给它看你想要的花树的画像,它就能不差分毫地长出来。”
  他讶然道:“世上竟有这般奇异之物?”转念想到等闲山都立于海市蜃楼上了,世间大概没别的不可能了。
  画像简单。他沉吟片刻,铺纸挥毫一蹴而就,一个时辰后便绘成一幅桃林图。杜知津挑出一颗种子埋在后山山脚,接着把画像展开,对种子絮叨一番,嘱咐它快点长。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随口碎碎念,未料到一刻钟后,种子发芽。半个时辰后,一棵及腰的树苗长成。两个时辰后,猴山掀起了桃红的雪浪,在风中纷纷扬扬。
  猴子们兴奋地攀上爬下,灵活地穿梭在树枝间。花枝因它们的动作轻颤,抖落一树烂漫霞光。她许是觉得有趣,伸手接住一瓣落花,嘴角带笑。应见画看着站在花海中的人,蓦地触景生情,回忆起一件事。
  之前还在建昌侯府的时候,他许诺过要给她画一幅像。如今他觉得,此景甚好。
  闻言,杜知津颇有几分紧张:“就在这里?这身衣裳行吗?要不要我回去换一件不那么素的?”
  纸笔等皆放在她的乾坤袖中,随时可以拿出来用。他轻轻摇头,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执意如此,她只得从命。
  蘸墨下笔,雪白的宣纸上渐渐有了轮廓,然后便是服饰、动作。应见画着重勾画了杜知津的眉眼,因为在他心中,这些都是她无可代替的特征。
  当她望过来时,世间所有喧嚣都平静了。
  他多希望,日月在这一刻停止流转。
  ————
  那幅画最终被杜知津裱起来,就挂在两人的卧房中,一抬头便能看到。而应见画私下又添了好几幅画,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她。
  练剑的、熬药的、熟睡的,喜出望外的、闷闷不乐的、不怒自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