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做不到,姊姊。我、我没办法点燃这支焰火。”红花急得又要哭了,抓住她的衣角紧紧不放。
  杜知津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眉心。红花乖乖闭上眼,感受着一股微凉从额头潜入脑中,舒服得她小声哼唧起来。
  杜知津的神识在帮她清理那只妖留下的残秽。按照她起初的设想,红花所拥有的微薄灵力完全足够启用焰火筒,但她遗漏了一点,那便是当主人遭受妖力侵蚀时,灵力会率先抵御入侵,以至于分身乏术。
  “......虽然我没办法点燃,但总有其他人可以。衙门每个月都会来巡逻,那个叫陆平的捕快心思很细,我想搏一搏。没想到真的让我等到了!可惜、我没能把话说完,才说了一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回走了。”红花沮丧地说道,一颗灰扑扑的小脑袋渐渐低下去。
  杜知津捏捏她的脸蛋,笑着鼓励道:“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红花真棒!事情结束后,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真的!”红花大叫一声,再度扑进她怀里,羞涩地扭来扭曲,“木姊姊你最好了,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好的两个人离开坟地,转而去了后山。路上,红花和她说了潭水治病的缘由:“据说是赵村长梦到的,他们赵家人也是第一批被潭水治愈的。其他人见果真有效,纷纷上后山打水。搁在以前,大家轻易都不会去那里呢。”
  虎穴潭一朝成为治病的神水,赵村长甚至安排了两三个人在旁边巡逻,担心人或野兽污染水源。
  红花被杜知津带着御剑而行,别提有多兴奋了。只见她们“嗖”的一下,又“嗖”的一下,那两个巡逻的人仿佛瞎子一般,压根没察觉她们来过。
  将敦实的小人儿放下,杜知津仔细观察舀上来的潭水,心中有了成算。
  “红花,兰浴节那天有没有下雨?”
  红花一怔,懵懵懂懂地点头:“木姊姊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不过和下雨有什么关系呢?”
  她掐了法术把潭水收起,道:“那场雨便是导致你染病的罪魁祸首。而村里其他人得病并非被你传染,而是因为,雾。”
  夜幕刚刚降临时她来到村子,察觉空气诡异地沉闷,那是雾在凝结;夜深后她独自外出,发现浓雾如迷瘴般挥之不去,悄然蔓延。
  妖怪把妖力倾注在潭水中,待夜晚水凝结成雾,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感染每一位村民。而所谓的潭水能够治病,不过是让他们“病”得更重,继而影响认知、被妖怪操纵。
  陆平“看”到了鸡圈里的鱼、倒着走的人,是因为他完全没被影响,人是清醒的;红花不知不觉走到废墟上、突然变得呆滞说不出话,则是因为她已经被雾影响,但灵力削弱了一部分,所以她还能保持清醒;就连杜知津自己,也在进入村子的后产生了幻觉,以为牛守田没被她伤到。
  而武陵村的其他村民无一例外,全都深受其害。
  第92章 供品
  ◎谁会偷吃自己的供品啊!◎
  既然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红花问:“木姊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把虎穴潭填满?”
  她回忆起应大夫曾经教她的精卫填海的故事,蹲下身开始挑拣石子。
  杜知津:“现在还不清楚那只妖藏匿于何处,得想办法把它逼出来。”
  虎穴潭的妖气确实浓郁,但她能感觉到,那只妖并不在此地。
  它谨慎,或者说怯懦、惜命。
  闻言,红花鼓捣着小石子,苦思冥想:“水......如果对方是一只和水有关的妖怪,它怕什么?五行之中土克水,村子里土地倒是很多,但要怎么克?”
  “土......”一边说,她一边将石头摆成“土”字旁,同时用手指隔空填字。
  她识字不算多,当初应大夫说过不求她作诗吟赋,识些日常用字就成。因而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地”“场”“块”这几个字,倒是杜知津被她启发:“坟。”
  红花恍然大悟:“对哦,坟也是。木姊姊你的意思是......”
  杜知津有心教她,故而没有直接抛出答案,而是引导她往下想:“妖怪为什么偏偏选了虎穴潭?分明村子前面就有一条小溪,溪水的流域不是更广吗?”
  此言一出,红花也觉着奇怪。是啊,那条溪水不仅经过她们这一个村子,往东往西各有两个村子呢,妖怪如果选择对溪水动手脚,祸害的人不是更多吗?
  结合杜知津刚才说的“坟”,她脑子里“叮”的一声,思路豁然开朗:“我明白了!迁坟!后山边上有好几座坟,因为村长说要保护水质特地把它们迁走了!”说完,她想到什么,声音不自信地弱下去,“但这也不对啊,村里到处是坟,田埂上都可能埋过人。妖怪若是怕坟,它就不该来我们村子,那它单独避开那几座坟是为的什么?”
  这孩子能想到这一层,杜知津已经很满意了,便不再卖关子:“对,妖怪的目标是那几座坟,却不是为了迁走它们,而是想通过迁坟的举措挖一挖坟里的东西。”
  法力高强的大妖悄无声息地在一座小山村陨落,它的骸骨和妖丹皆不知所踪。觊觎这些遗产的妖怪不敢亲自踏足,唯恐大妖留有后手,只敢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操控村人替它涉险。
  可惜,它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那颗妖丹根本不在武陵村中。
  “这把剑给你。你和黄大伯黄伯娘好好在家里待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明白么?”
  她把醒月递过去。红花抱着和她人一样高的剑,既兴奋又担忧:“姊姊你要做什么?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杜知津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你已经帮了姊姊很多忙了。等未来,你筑基甚至金丹了,再和姊姊并肩作战。”
  “嗯。”见小姑娘依旧一脸的闷闷不乐,她牵起她的手:“走吧,姊姊带你回家。”
  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只手上厚实的剑茧,红花暗下决心。
  她一定要快点长大、潜心修炼,争取早日和木姊姊一起降妖除魔!
  黄伯娘和黄大伯并不知晓女儿的雄心壮志。看着女儿不再充血斥红、逐渐恢复正常的眼睛,黄大伯喜极而泣,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
  倒是黄伯娘,一眼看到红花手边的剑,忙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剑,虽不华丽,却古朴沉重,令人无端感到敬畏。
  红花也没藏着掖着,把杜知津说的话复述一遍:“是木姊姊借给我保平安的,还让我们不要外出。”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凝重之色。
  外头恐怕要变天了。
  黄大伯赶忙张罗着加固门窗,连黄狗并几只母鸡一起圈进来。黄伯娘则到灶房烙饼,预备着接下来一日三餐都不开火了,一家人中只有红花对着窗外发呆。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从她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应家废墟一角。
  风穿过断墙的窟窿,发出呜呜的响,像是谁在哭。日光照在废墟上,反射出一种沉闷的灰白色,未烧透的棉絮则挂在断墙上,黑糊糊的一团,不复往日的干净整洁。
  脑子里像有火星“噼啪”炸开,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红花突然想到,后山那些坟里埋着的不正有应大夫的爹娘吗?
  ————
  通过初步判断,杜知津推测这只在武陵村兴风作浪的妖怪是一只恶蛟。
  状如蛇,首如虎,长者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
  她没有和成年蛟打交道的经历,只见过一只破壳不久的幼蛟,拇指长,刚出生便被御兽峰的长老讨去做坐骑了。
  对付恶蛟的办法师尊也教过,那便是“锁灵阵”。择一个背山面水的黄土坡,以九块半人高的石头为基,按“九宫”方位深埋三尺,石缝间需填以陈年谷糠与朱砂混合的泥团。布阵时得选寅时,此时土气最盛,再赤脚踩在阵眼即九宫中心的黄土上,手持五根晒干的芦苇杆,按五行的方位插入土中,便算阵成。
  石头谷糠朱砂等东西好找,甚至这个阵她也不是第一次画了,布置起来得心应手,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把那头恶蛟引出来?
  不知不觉,她再次走到了墓地。周石头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此时正呆呆坐在应见画的墓碑前,满脸疑惑。
  杜知津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周石头挠了挠头,指着空荡荡的碗说:“祭品不见了。”
  祭品?她想起来了,今天一大早赵小翠和她母亲就忙着拔鸡毛烧热水,给“应见画”整治了一道丰盛的饭菜。不过农家贫苦,没有白白浪费食物的道理,这祭品多是摆上一阵就撤回家,周石头这会来就是为了把祭品拿回去。
  但是现在,那么肥的一只鸡不见了。旁的酒啊、果子啊还在,可见还是个挑嘴的贼。
  她的第一反应是:“被人偷了?”
  周石头摇头:“不可能。这可是应大夫的墓,哪个不长眼的偷到这里,也不怕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