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然后我从十二嘴里又套了些话,他现在就像吃了荆芥的猫,完全是问什么答什么,不过我也有注意不暴露。”她在句末紧急给自己打了个补丁,见应见画眼含笑意并无异色,继续道,“照理来说妖受月圆夜影响极大,所以我特意问了他半个月前在干什么。他说一直在亚城巡逻,几乎没有到地面上,但偏偏这时候疼痛最难忍,他和十一有几天甚至痛到睡不着。”
  说到这,她不由想起十一和十二一左一右围着她的场景。十一还好些,她人更矜持,只是偷偷扯她衣袖。十二就很大胆了,整个人像一滩水,柔柔弱弱地黏在她身上。
  他虽然瘦,个子却高,脑袋靠在她胸口,手环着她的腰,腿也要和她紧紧贴着。杜知津非常不适应,很想逃,但思及应见画已经在亚城待了三天,头发因为缺少日照失去光泽,她硬生生忍住了。
  为了线索,杜知津,你可是要做全天下最可靠道侣的!
  在她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下,她成功获得情报。
  一至二十都有隐痛,且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心脾肺腑,口耳眼鼻。他们二十个人自幼在亚城长大,没有一个记得“从前”的生活,包括生身父母。
  应见画:“既然有二十位,其他人呢?为何我们从未见过。”
  她答:“我也问了。十二说一号到十号有特殊任务,连他们也很少见到,至于特殊任务指什么,被十一打断了。”
  她叹口气,懊悔:“早知道找个十一不在的时候再问。”
  闻言,应见画忙安慰她:“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你不必勉强。”
  哎嘿。
  杜知津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果然还是要多展现自己的能力,阿墨现在多喜欢她呀。
  她也没忘记正事,听出应见画话外有话。
  只见他拿起蘸了朱砂的笔,在画的妖丹附近写下“二十”。
  “二十个通过妖丹改变凡人之躯的,死士;一个三年之中不断逼迫皇帝退守龙脉的妖怪;一个早早开始建造亚城从外界逃离的皇帝。”
  “以及,画上的双生兰花。原来的画卷上有先皇御笔,说明这幅画最早由我祖父完成,后来又添了我父亲和当今皇帝的笔墨。画卷上的阴影并非寻常褪色,而是新增的笔墨未干便被剐蹭。”
  杜知津点点头。她记得这道阴影,当时她还觉得阿墨借此宣扬帝危完全是胡诌,未料到居然还是个线索。
  应见画:“两株兰花一大一小,小的那株是我父亲后面画上去的。试着想想,什么情况下,画师会在已经完成的画上多费笔墨?”
  “兰花是活物,它会长大。”她被他打通思路,飞快道,“小的那株是后面长出来的!”
  先帝与祖父时,兰花只有一朵,所以画上只有一朵。
  到了当今皇帝与父亲,新长出一朵兰花,于是又在画上添置。
  林子里的迷雾突然散去,杜知津越想越清晰:“两朵兰花在暗示什么?两只妖?一只妖被皇帝杀死取出妖丹,用以培养死士。一只妖则侥幸逃脱,多年后前来复仇......是这样吗?但、这只是我们的推论,没有证据。”
  应见画摇头:“不,我们有证据。其一,这是我父亲唯一带走的御赐之物,母亲临死前依然让我妥善保管,足见其重要。”
  “其二,皇帝曾说,我爹和他有一个至死都没解开的误会,我想不是误会。皇帝要杀妖取妖丹,而我爹,不愿意。”
  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副看似普通人的皮囊下。
  流淌着妖的血脉。
  第71章 任务
  ◎第一次当“美人计”中的“美人”◎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角逐,皇帝与妖怪,早在杜知津与应见画入局前就已经摆好棋局。
  如今,黑白两方互相绞杀,呈僵持之势,他们误入其中,像两颗方形棋子,走到哪都显奇怪。
  杜知津:“无论如何,这只妖我杀定了。”
  不仅因为它是师尊地图上的大妖之一,包括侯夫人和邬题在内,它残害了太多无辜之人,甚至牵扯到天水真人和羽涅真人。
  应见画对这只妖也没有别的感情。哪怕它可能和自己父亲有关,但此世他唯一在乎的活人只有杜知津,她想杀,他便拼尽全力相助。
  “时间线大致如下,第一株兰花代表第一只妖,它被当今皇帝杀死取出妖丹,建立了这座亚城和一到二十号锦衣卫。第二株兰花出现,我父亲就‘杀妖取丹’这件事与皇帝产生分歧,辞官回乡。十年间,第二只妖逐渐长成,于三年前开始复仇。”
  跨越十余年,一条线,两只妖。杜知津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个疑问:“阿墨,承端郡王对你父母下手,当真只是为了那幅画?”
  应见画顿住。
  是啊,他父亲很可能是当时那件事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是皇帝阴暗面的亲历者。承端郡王杀他,真的只是因为一幅画?
  如果,承端郡王的所作所为是皇帝授意,那皇帝会不会知道是他动手杀了宗亲?
  他光明正大地报上姓名......只要皇帝派锦衣卫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武陵村的“应见画”已经死了。他如今按兵不动,是不知道,还是另有所谋?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应见画方觉自己留下了数不尽数的破绽。现下最好的可能,就是皇帝无暇顾及他的身份,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妖怪的斗争中。
  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这件事我之后再与你讲。”他抿抿唇,笔尖因停滞太久留下一道深刻的墨痕。杜知津看出他不愿谈及往事,心尖针扎般疼。
  为什么有这么多,手中有剑依然无法解决的事?她为何只能裁决人与妖之间的公平,分明人世间也有许多不公。
  他不该少年时流离失所,倘若他也长在等闲山,如今的阿墨会是另一副模样吧。
  收起心中思绪,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展平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
  “事情了结后,你愿意和我回等*闲山吗?”她说出了近乎求婚的话。
  心里隐秘地希望,他能被自己忽悠回去,然后,活成最初的样子。
  应见画一怔。
  在她因紧张而略微颤抖的视线下,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而是笑着答应。
  “好。”
  杜知津想,他可真好骗啊。
  她还什么都没承诺呢。
  应见画想,她可真好骗啊。
  他其实是一只妖。
  ————
  既然判断皇帝有自己的应对措施,杜知津的内心便没有那么迫切。她要做的只剩下守株待兔,等待妖怪找上门的那天,将它一网打尽。
  心情轻松了,她开始鼓捣些别的东西,比如黄道吉日。
  虽然离七只妖的目标有点小远,但她觉得师尊应该会原谅自己开会小差,毕竟以前在讲经课上她就经常开小差,然后师尊就会被长老叫去臭骂。
  不过,因为她师尊的品级比较高,能臭骂她的只有宗主。宗主不在的时候,她便能干一些更大逆不道的事情。
  比如把某某真人养的鱼全都钓起来再放回去。
  应见画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很是向往,更加坚定了杜知津带他回等闲山的念头。
  她道:“你去了之后可以随便挑一座喜欢的山头生活。我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她羽化后什么山脉宝库都归我了。”
  应见画:“住在山上听起来像猴子。你住哪座山?”
  “东流山。”
  他试探道:“那...我可以住在那吗?”
  杜知津没想到都不用自己介绍。她睁大眼,小声说:“可以是可以......就是、山上的猴子有点多。”
  她好几年没回去,那群泼猴肯定更猖狂了,真回去了肯定要先揍一顿。
  他笑了,语气柔和:“挺可爱的。”
  !
  话又说回来,如果阿墨喜欢猴子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
  温馨平和的日常在十二出现时戛然而止。
  和初见的冷漠以及昨日的热情不同,今天的十二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慌张,杜知津直觉是来找她的。
  她和应见画说一声,直接出门迎上十二,不想让阿墨看见。
  见她出来,十二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伸手想牵她,被她避开。
  杜知津义正辞严:“请你自重。”
  她现在和阿墨取得了重大突破,更注重分寸了。
  十二:昨天不还能牵吗?
  转念想到昨天她问了很多问题,他试探:“有什么。想问的。”
  “十一她。不在家。”
  杜知津:听起来他们的关系更不正常了啊啊啊。
  “咳咳,借一步说话。”她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进无人的巷子里,正色道,“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到此为止。”
  顿了顿,她补充:“我很快就是有道侣的人了。”
  阿墨答应和她回等闲山,而且想和她住在一起。按照书上的说法,他们这叫婚后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