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当然也有可能说霍彦偶尔骚包的审美,天天叮珰个宝石链子,耳上,腰上,都五颜六色的。
  但阿言好看是真好看。
  霍彦自然听出了他的促侠,哼一声。
  卫青含笑颔首,显然也认同。
  卫家饭桌上向来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他们仨说话是常事,曹襄也经常留宿卫家也熟,卫青便问起了霍彦怎么过来的。
  霍彦便捡着重要的一五一十说了,说着说着,就提到指南针。
  霍去病和卫青的嗅觉很灵敏,他们几乎确定,这个指南针用处很大。虽说对于本身跟身上装导航似的,对于身为顶级将领的他们,这个指南针增益不大,可是作为一个普通将领,一个明确的方向,实在是很有必要的。霍去病觉得多要一点,汉军将士一人一个不过分,卫青也期待的看着霍彦,期待霍彦像每次出征前给马修蹄铁,备好铠甲干粮那样,给他们每人都装一个。
  “阿言,你那定南针,当真是行军利器。”卫青放下碗筷,指着舆图,“我与去病虽能辨方向,但寻常将士若有此物,遇风沙、密林、乃至夜行,便多一分把握,少一分迷失。”
  霍去病立刻接话,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看到了装备精良、所向披靡的未来大军,“正是!阿言,此物若能配给全军,一人一个!那该多好!”
  他想象着汉军将士人手一个,在茫茫大漠草原中如臂使指的画面,热血都有些沸腾。
  曹襄也往霍彦的定南针上瞅,霍彦直接给他摆弄。
  卫青依旧目光灼灼地看向霍彦,带着长辈的期许和统帅的务实:“是啊阿言,若能多制些,于国于军,功莫大焉。便如你之前改良马掌,惠及全军战马一般,这个也有很多吧。”
  他们都见识过霍彦那些层出不穷的发明带来的好处。
  阿言,阿言。
  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霍彦,霍彦被这突如其来的“全军装备”要求噎了一下。他看看期待的舅舅,又看看一脸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不就是多造点小玩意儿吗”的自家兄长,最后无奈地回望过去,两双有神的大眼睛目光交汇,空气中充满了“快答应”的无声催促。
  霍彦无奈之下也回盯,三双有神的大眼睛目光交汇,最后还是最没耐性的霍彦败下阵来,他长长地、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身后的凭几上一靠,漂亮的杏眼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知道一个多少钱吗,还全要,我还不如干脆飞上天去吧摘星星月亮给你们呢!”
  他对这两位对金钱毫无概念、只知打仗和要装备的“宝贝将军”表示深刻的无奈。霍彦坐直身体,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语气带着一种“管家婆”式的痛心疾首。
  “实不相瞒,我的好舅舅,我的好阿兄。咱们这次全歼匈奴,看似风光大胜,缴获无算。可你们算过没有?”
  他指向舆图上的河西之地,“刚打下的这片疆土,要驻军,要筑城,要安抚归降的部族,要防备匈奴反扑,哪一项不是金山银海往里填?”
  他随即手指又移向东方,道,“朔方郡的建设,还在纸上谈兵,遥遥无期,但那是未来北疆的屏障,更是无底洞!”
  他最后指向胶东方向,手指在舆图上虚点着。
  “盐铁官营才开了个头,阻力重重,收益远未显现。还有各地!旱灾、水灾不断,粮食减产,流民待赈,挣的完全不够花。”
  卫青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他缓缓点头,作为掌管帝国军事政务的大司马大将军,他深知霍彦所言非虚。国家,确实已经疲惫不堪,
  他沉声道,“阿言所言,确是实情。国力维艰,民生多艰,未来十年可能都经不起再来一次灭匈之战规模的巨大消耗了。”
  霍彦觉得他太悲观了,有酒政一直屯钱还有上次的豪族出血,加之黄河近些年被治理得不错,也没穷成那样,再给他四五年时间估计就够了。
  他未来得及给卫青打气,霍去病的脑子就已经全是没钱了。
  年少就没为钱发过愁的他其实对金钱毫无概念,他打仗向来只管冲锋陷阵,夺取胜利,粮草辎重自有卫青,霍彦和朝廷调度,何曾为这些琐碎发过愁?
  “那个没钱,卖匈奴人呗!”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上次抓的那些,不是换了不少好东西?我的新铠甲就是换的!不够?还有西域人!我都给你抓来!”
  他甚至兴奋地补充道,“我这次抓的是活的!肯定比死的值钱!”
  他仿佛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俘虏被押送回来,换来堆积如山的金子和粮草,解决所有财政难题。
  曹襄一脸崇拜的看他,直点头。
  霍彦:……
  卫青:……
  霍彦看着自家兄长那副“快夸我聪明”的得意表情,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充满“关爱”。
  “阿兄……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看向霍去病,“你抓回来的货要是太多了,就降价了,而且太多,市场上根本没人吃得下。”
  霍去病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
  霍彦继续补刀,语气幽幽,“最后的结果就是……砸手里了。不仅换不到钱粮,还得白养着他们,消耗我们的粮食。”
  砸……砸手里了?!
  霍去病如遭雷击,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事情!他费尽心思、冒着风险抓回来的“战利品”,竟然会没人要?还会变成负担?!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一时痛彻心扉。
  “那我以后还是杀了吧,咱们粮也不多。”
  “不用,这些匈奴人来的正好,阵亡将士的补助多亏阿兄。”霍彦看着兄长那副深受打击、世界观崩塌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拍了拍霍去病的手,“艰难只要一时,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帐外,“不必担忧。”
  如果没有阻力,朔方有点样子,胶东盐铁走上正轨,河西之地初步安定,府库能喘口气,我构思的商路也疏通得差不多,至多只要五年。
  五年过后,内部已治,剩下的外患,还要靠他阿兄和舅舅。
  他收回目光,看向霍去病和卫青,用一种哄孩子般的语气,认真道,“在其位谋其政,有我与义父,阿兄和舅舅不用想这些,听话回去好好养身体,未来还有打呢。”
  霍去病和卫青闻言叹气,一起耷拉着一张猫脸,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霍去病叹气,“原来我其实从小到大都是被阿言养着,那阿言让我喝药我不能不喝。”
  卫青叹气,“吃人嘴短,以后阿言说啥就是啥,我以后要天天喝苦药了。”
  霍彦:……
  曹襄:……,阿言,我以后还能有俸禄拿吗?
  霍彦各自拿起一个蒸饼扔到他仨手里,恶狠狠道,“吃饭吧,不然以后凤鸟当家,饭都不给吃,全喝风!”
  三人哈哈大笑。
  霍彦也跟着笑,接着又抿了两口奶茶,说了会话,便回去换衣服,换了身青色锦衣就往外走,然后果断立在了霍去病右侧稍后。他目光扫过身后肃立的赵破奴、高不识部将,最末尾,石页作为新晋的骑都尉,身着崭新的军侯甲胄,努力保持着与身份相符的严肃,但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憨厚的激动,霍彦瞧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霍去病立于卫青左侧稍后一步。他在今早那身赤色锦缘的劲装外面罩了一件紫绶狻猊纹战袍,面无表情,年轻的脸上锐气在等待中稍稍内敛,却依旧如同鞘中利剑,锋芒隐约。
  他微微侧首,与霍彦交流个眼神,示意霍彦往右看,卫青右侧,公孙贺、公孙敖、赵食其、李沮、曹襄等将领依次肃立其后。曹襄穿着崭新的侯爵服色,努力挺直腰背。霍彦扫过他,目光定在李广身上,李广穿着一身半旧的甲胄,他的嘴咧得很大,可见愉悦,也不知讲了啥,李敢站在父亲身边,脸上全是对父亲的无语。霍去病肯定不是要霍彦看这个,他要霍彦看的是李广脸上还未全消的熊猫眼。
  霍去病扬扬得意,霍彦想,如果霍去病有尾巴,现在一定会得意的止不住摇起来的。不过,他也是,就是了。
  双生子的心照不宣,在两个眼神中停止。
  刘彻的圣旨来了。
  一队剽悍的宫廷骑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戟,护卫着核心的使者队伍,自营门方向疾驰而来!卷起滚滚烟尘,马蹄声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为首一人,身着绯色宦官常服,外罩一件代表天使身份的杏黄色锦缎斗篷,面容白皙,赫然是因着侄子与霍彦相熟的冯中常侍。他双手捧着一个以明黄色锦缎包裹、两端装饰着蟠龙金轴的沉重卷轴。
  队伍在香案前十丈处勒马停住,动作整齐划一,骑兵迅速散开,拱卫四方。冯内侍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整了整衣冠,捧着圣旨,在两名小黄门低级宦官的随侍下,一步步踏上朱红毡毯,走向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