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持把纸条递给医生。
  “走!”医生猛地踹飞脚边的蒲团。
  老马手里的佛珠“啪”地断了,檀木珠子还有佛牌滚了一地。
  几人都领教过哑女的逃脱术,赶忙开车往公寓去。
  公寓里的陈设一清二白,床底、衣柜、甚至空调外机……都检查过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水姐的确回了公寓,但她们并没有进房间,没进楼道的阴影后,她打开一楼丢垃圾的小门——这是前几天去买水果留意到的。
  然后,两人又从后门又绕了出来。
  她们翻到小路上,蹲在附近。
  等送蔬果的冷藏车开到地势平缓的地方时,从后面迅速爬上,伏在车顶。
  医生带着人在自建房守株待兔的时候,两人早又回了寺庙。
  可是医生毕竟不是傻子,越等越觉得不对劲。
  忍不住冲上楼去,结果房间里只有一些不值钱的日用品,别的什么都没留下。
  茄子花还想拦一拦,被医生的眼神吓回去,瓜子壳还粘在嘴角,气势不足地问:“她们欠钱了吗?”
  医生没回答,反而提问:“人呢?”
  茄子花指指不起眼的小门:“那呢!”补充说,“刚刚我看他们回来了,以为他们要上楼取东西,结果直接又从后门出去了……”
  “你这里还有后门?”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果然,在破败的围墙阴影下,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蜿蜒着斜伸向后门方向。
  黄毛踢翻了脚边的塑料凳,骂骂咧咧地跟出来:“这两个娘们又跑了!”
  他抓了抓不舒服的帽子,又补充道:“没事儿,不是还有皮拉吨吗?她们能跑哪儿去?”
  医生喝道:“皮拉吨顶个屁,那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再晚5分钟,哑女一行人就能跑出包围圈。
  “他们是不是去救皮拉吨了?”老马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医生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立即发动汽车,往寺庙蹿去。
  黄毛的棒球帽在急刹时飞出了车窗,露出地中海发型上黏腻的汗珠。
  “饵要是没了,那就全完了。”医生咬着牙自言自语,车速表指针不断向右偏移。
  老旧的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马双手紧紧捧着佛牌,急得结巴:“我……我还能看……看到……阿霞吗……九爷……还能让我……让我……见阿霞吗?”
  医生喝道:“闭嘴。”医生厉声喝道,随即深深吸了口气,鼻孔扩张又收缩。
  “留意路边,看有没有那俩娘们的影子。九爷已经发话了,抓不到他们,我们都难做。”
  黄毛抓着车顶的把手,随着汽车颠簸左摇右晃:“可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黑猫找他们,九爷也找他们?”
  医生说:“应该是别的线出了问题,意外被他们发现了。不该问的别问。干好九爷交代的就行了。”
  黄毛和老马下意识地抿住了嘴,望向窗外炙热太阳下的芭蕉林。
  风一吹,它们像极了人手在招摇。
  转眼间,龙虎庙斑驳的围墙就出现在视野中。
  医生一个急刹,轮胎在砂石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准备下车找住持帮忙搜查的时候,一辆白色冷藏车从庙侧的小路缓缓驶出,几乎迎面而来。
  老马眯起眼睛:“今天有发货吗?”他的声音里透着困惑。
  黄毛摇下车窗,伸长脖子张望:“没接到通知啊。”
  医生笑了出来。
  冷藏车的驾驶座上,水姐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第30章 ☆、30猎人与猎物
  四周寂静得诡异,诵经声、虎啸、蝉鸣全都消失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调换
  黄毛正沉浸在轻易得手的狂喜中,杀了他们两名同伙的水姐,此刻也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回去邀功领赏,或许还能趁机多揩点油水。
  就在这忘乎所以的瞬间,脖颈侧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啊来哇!”他下意识地咒骂出声,以为是蜂虫叮咬,伸手就往痛处摸去。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毛茸茸的虫体,而是一枚冰冷的针头。
  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恐惧直冲头顶。
  “医......”他刚要转头呼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眼角的余光瞥见几步开外的医生,同样正捂着自己的脖子,那张平时总是倨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和难以置信。
  医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
  在彻底陷入混沌之前,黄毛涣散的瞳孔里,映出了哑女的身影。
  她无声地靠近,弯腰,动作利落地捡起地上的钥匙。
  然后,她走向车斗里的水姐,三两下就解开了手铐。
  水姐活动着手腕,眼神扫过地上的两具躯体。
  医生的判断确实精准,他捕捉到了皮拉吨这个关键人物,也猜到了哑女和水姐会来救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哑女对这座龙虎庙秘密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深得多,也早得多。
  一切的线索,早在那个记者蜂拥而至日子里,皮拉吨就断断续续向哑女透露过了。
  那天,寺庙里人山人海。
  皮拉吨不断地推着新鲜的蔬果和昂贵的牛羊肉出来。
  在他眼里,动物没有高低贵贱,所以他平等地给每个动物分配食物。
  可是小沙弥却阻止他这样做,指挥着优先给那些品相好的老虎喂食。
  其中,“星星”是最受优待的——它体型最健硕,斑纹最漂亮,是庙里的明星。
  然而后来,一次皮拉吨进入围栏,想近距离看看“星星”,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耳朵里有一撮标志性白毛的老虎。
  小沙弥随手指了一只,说那就是星星。
  皮拉吨却记得清清楚楚,星星的耳朵里面有一撮白毛。
  那头老虎体型和星星很像,但是少了那撮白毛。
  他还以为是自己脑子笨没记清楚,可是后来又有一头小老虎找不到了。
  更蹊跷的是虎崽的数量。
  他清楚记得虎妈妈生了七只幼崽,再去时却只剩六只,其他僧众也坚称原本就是六只。
  “我十以内的数还是数得清的!”皮拉吨私下对哑女嘀咕,百思不得其解。
  但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敢多问。
  更让皮拉吨和哑女感到蹊跷的,是维持这座庞大寺庙运转的资金来源。
  新鲜的蔬果、大量的牛羊肉,这绝非小数目。哪里来的钱支持呢?
  门票?重大节日免费,平日票价高昂,游客其实很有限。
  媒体曝光后名声是大了,但游客并未如想象中暴增。
  反而寺庙收容的受伤动物越来越多,村民们在山上捡到被偷猎者捕兽夹所伤的动物,都往这里送。
  光靠门票,怎么可能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日常开销?
  私人捐助?
  哑女思忖着。如果有,为什么不公开?
  她见过的“善人”,哪个不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恨不得把名字刻在庙门口。
  可龙虎庙的捐助者,似乎从未在公众视野中出现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捐助者?
  那这源源不断的资金从何而来?
  哑女曾仔细观察过庙里的僧人。
  他们衣衫朴素,甚至打着补丁,身上也无金银首饰。
  但他们的鞋子——哑女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脚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鞋子,却是轻奢品牌的运动鞋,一双就要好几千块。
  僧人的清贫并无硬性规定,但这与他们外表的朴素形成的反差,以及这明显超出正常化缘收入的消费能力,都指向一个可疑的收入来源。
  哑女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逐渐成型:没有捐助者,只有交易者。
  寺庙可能在进行某种隐秘的交易。
  但这仅仅是猜测,毫无实据。
  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深夜。
  那天深夜,皮拉吨饿得睡不着,偷偷溜进食材储藏室翻找吃的。
  冰箱里堆满了新鲜的牛肉和水果,他拉开最底层的巨大抽屉,想找点能垫肚子的干货。
  手指却在抽屉深处意外碰到一个冰凉的凸起。
  他下意识地一按——
  “咔嗒”一声,冰箱后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一股比冰箱更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皮拉吨愣了一秒,“饿”向胆边生。
  他咽了口唾沫,摸黑走了进去。
  皮拉吨看到了几乎让他血液凝固的景象:一排排铁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具具老虎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