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猊看着她这般做完,才幽幽地开口问。
  “是给赵二传信么。”
  韦练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
  他冷哼一声不说话,韦练只好尴尬笑了笑,解释:“兹事体大,不可惊扰众人。赵二他会、咳,会些外家功夫,万一有什么好歹,他能来此处接应。我的事办完了大人,怎么还不走?”
  李猊没说话,拉起她便往延寿坊僻静处走,步伐快而稳当,而且对那些街巷有种莫名熟稔。韦练心中好奇,没忍住就开口问。
  “大人,你为何对延寿坊如此熟悉,还知道王宅从前是乱葬岗。”
  李猊不说话,由于走得急,汗水从后颈滴落。韦练看着他背影,视线却逐渐模糊,仿佛与许久之前的某个影子重叠。他攥着她手腕的劲力不大,手心却超乎寻常的烫。
  在宜王生死未卜的当下她原不该胡思乱想,但心脏的跳动却有种奇妙节奏。
  定是茱萸酒的过错,不知掺了什么东西。韦练心中暗暗地懊悔。
  哗啦。
  李猊站定在某处破旧土房前,那房子盖着茅草顶,在人潮熙攘的街巷拐角矗立。若不注意,根本没人会多看一眼。他揭掉覆盖在门上的草帘,黑洞洞的室内就呈现在眼前。
  “进去吧。”
  他看了她一眼。
  “此处是我从前”,李猊目光沉静:“刚来长安时,第一处落脚的地方。”
  作者的话
  寡人有猫
  作者
  06-01
  喝了假酒(?)的两人马上开始狐宅大冒险+李猊尘封往事大揭秘+赵二堂皇登场本卷李猊能不能争气就看各位了(doge
  第42章 ☆、狐狸公子06
  (作者提醒:本章略吓人,胆小者请勿深夜观看)
  韦练没想到,外表光鲜亮丽的王宅后连着坊巷外墙的地方竟有这样的三间破庙,也没想到李猊竟会对这么破烂的地方如此熟悉。
  庙宇中央是个极小的佛龛,供奉这一尊陶土捏的小佛像。韦练特意看了一眼,见不是西凉旧像,
  略微放了心。但那眉眼又有几分熟悉,她总觉得哪里见过,慈眉善目的很惹眼,她忍不住又多盯了一会,就被李猊拽着后衣领拎走。
  “别乱看。”
  他带她拐了个弯走进破庙深处,韦练隐约瞧见几块石头搭了个门板的床铺和床上铺的草席,四壁干干净净,墙边隐约写着什么东西,却没来得及仔细看。会是李猊当年写的么?他为何曾经会住在如此破败的地方。好奇之余,她看李猊的眼光也隐约发生变化。
  原来他不是从开始就平步青云的。五年前,他们或许在不同地方漂泊流离,啃发凉的胡饼,抬头从破砖瓦里看同一片夜空。
  喀啦。
  一块砖被扣下,接着是第二块。一顿忙活之后,李猊从破庙的后墙侧边抠出一个仅供弯腰趴着通过的狗洞。
  “过去吧。”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先进去探探风,没问题便接你进去。”
  韦练翻了个白眼。
  挖洞原本是她专长,从发丘中郎将的水平来看李猊这个洞挖得实在是惨不忍睹,但此刻却不能暴露自己这项技能,韦练只能忍住露一手的心,又担心李猊没什么溜门撬锁的经验,就忍气吞声弯下腰,先从里看了眼。
  还好,没突然出现什么狐狸头吓她一跳。她又仔细往里望了望,瞧见洞的那头是杂物房,一片漆黑。隐约地,能听见远处有人声交谈,其中某个特别的声线听着像极了宜王。只有他会用那般讨打的高贵语气说话,而又不十分令人讨厌。
  “似乎是宜王在说话,听着并无大碍。”
  她低头向半跪在地上的李猊耳语。他没立即回应,侧脸表情毫无波动,却说出让韦练后脖子一凉的话。
  “焉知不是狐狸在学人。你忘了,宜王讲的那个故事里,狐狸扮做小姐,连小姐的家人都认不出。”
  “你别吓我。”
  韦练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后悔方才给李猊讲了那个结局,现在反而把自己吓得不轻。而就在她还打算往里探一探时,李猊已经倾身低头、从仅容身的洞里钻了过去。
  “喂你……”她还没来得及担忧对面究竟是何种光景,洞口已经伸出一只手,接着是李猊的声音。“快些进来。”
  她轻叹,想着若今日这毫无发丘技巧的一趟要是给赵二知道了一定会颜面扫地,叹完还是伸手抓住李猊的手腕,低头表演笨拙钻洞。好在洞口适配李猊的身材,而她钻过去绰绰有余甚至显得过于顺滑。钻过去直起身,她松开握着他的手,装作很忙地整理衣裳。而李猊则弯腰走向杂物房靠院子的窗前凝神听窗外的动静。
  院里一片寂静,甚至听得见远处银杏树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如何,瞧见宜王了么?”她在他耳边压低嗓子,李猊不动声色地挪远了点,黑暗中,她瞧不见他略红的耳朵,又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边儿上去,让我来瞧瞧。”
  他从善如流地挪开位置,韦练就迫不及待用手指蘸了口水把窗户纸戳破,刚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僵立在原地。
  对面有人。
  但万幸的是,那人没有看过来。
  杂物房所对的并非正堂,而是狭窄的偏院。看身形,对面的应当是个女子,穿着极其普通的粗布衣裳,发髻挽起用木钗固定。女子背对着他们,一条手臂抬起,另一条手臂隐藏在衣袖中。韦练眼睛眨了眨,旋即与李猊耳语,声音发颤。
  “是倒酒的那个!”
  她认出了眼前这女子,就是之前在桌前为他们布置茱萸酒的人。因为一直低头,看不清面目。
  那女子对面还有个人,但隔得太远,瞧不真切。听声音似乎女子在训斥他,声音很低,但能听出来并非长安口音。韦练还想仔细听,然而目光停留在那女子脸上片刻之后,眼神凝固。
  那女子虽则背对着他们,但后颈却有片赤红的痕迹,连到面部。从前在学盗墓发丘时,她曾经见过脸上戴了金或玉面具的死尸,若强行将面具从脸上撕去,表皮就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韦练心中寒凉。
  宜王的故事并非凭空捏造,眼前这人恐怕便是故事里的“屠户女儿”,脸上披着别人的画皮。
  而就在此时,那女子回了头。韦练立即挪开眼神迅速躲到门后,心脏砰砰跳动。
  这么多年发丘掘墓、不知看过多少半死之人被活埋在棺材里或是尸僵的死人从墓中坐起,都没方才吓人。情急之中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画皮的真容。韦练捂着心口看李猊,而窗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哗,哗。
  那是脚踩银杏叶、叶子在脚下碎裂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却也像是计算她小命还剩几刻的丧钟。来不来得及逃、逃去哪里,韦练心中飞速计算着,而李猊突然把她拽过去原地打了个滚,悄无声息滚到杂物房内唯一一处床榻下的空隙里。
  这一滚两人身上粘得全是灰尘与沙土,但谁也顾不及那些,全神贯注在门外的动静上。
  哗,哗,脚步声果然停在了门外。韦练默不作声,手已经摸到腰间的软刀。而李猊也将手按在鄣刀刀柄上,屏住呼吸。
  “秦娥。”
  门外传来一声唤,韦练听见那声音与李猊交换眼神,确认屋外与女子交谈的便是那手持托盘的仆役。但此时这认知都没“秦娥”二字来得震撼。
  原来那失踪的十美图上第三人没死,还出现在王宅。她为何要设下这局,是为了金蝉脱壳以躲避那可怕的谶言,还是说、这女子根本就不是秦娥?
  “现下御史台的人或已晓得我们在此,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城。十五娘已备好车马,崔才人也…”
  仆从语气似乎是劝说,而木门的门闸已经被女子开启。杂物房里灰尘飞舞、空气震动,韦练压在李猊身上,紧张中下意识揪着李猊的衣领把他压得更低,而李猊双眼紧盯门外,来不及纠正她的逾矩之举。
  十五娘是谁,崔才人又是谁?
  她仔细回想着《十美图》中剩下的八位。除了秦娥和王家小姐,可有哪位姓崔。终于,某个模糊身影浮现在心中,却迅速被她否定。
  若王家小姐排行十五,那么剩下的“崔才人”所指的或许便是《十美图》中的倒数第二人——前朝崔相国的独女、在终南山带发修道的崔芸淑。
  但“才人”是后宫嫔妃的称号,而既然是备选皇妃的女子,又怎会冠以后宫称呼。
  这思绪在此时被开门声打断,女子的鞋出现在韦练和李猊视线之中。两人的心同时揪紧,目睹着那双鞋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床榻前。
  韦练压低呼吸,缓缓抽出软刀。
  心跳跳到最快的一刻,屋内寂静无声。
  是先有一个狐狸头乍然出现、盯着床底的他们笑,还是她先拔刀,此刻都悬而未决。
  作者的话
  寡人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