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人向我表白了。”周莉压抑着兴奋说。
  纪风震惊:“谁?”
  这人才入院三天,什么时候跟谁勾搭上了,自己居然没发现?
  周莉神秘兮兮地说:“你先保证不能告诉别人。”
  “我保证!”纪风的八卦之心已经燃烧起来了。
  “是……郁霖!”
  第30章 ☆、30你不能用自己的感受去交换爱
  自从有纪风陪吃饭之后,郁霖每顿都能把饭菜吃完,他的血压稳定下来,被医生批准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于是,郁霖叫上纪风和小雪一起打乒乓球,周莉也跟着纪风加入了。
  郁霖思考阵容怎么排列,指着纪风说:“你应该不会打吧?小雪会一点,周莉……”
  “谁说我不会?”纪风拿起乒乓球拍,握拍手法相当专业,“我可是区乒乓球比赛少儿组第五名。”
  “失敬失敬。”郁霖对她夸张地拱拱手。
  纪风觉得这人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男同学了,和他相处时总会忘了自己在精神病院里。
  四人排列了一番,最后郁霖和周莉一组,小雪和纪风一组。
  纪风果然拿出了区少儿组第五名的水平,刚好能跟郁霖这个业余玩家对打,小雪和周莉则是两个摸过球拍的普通市民,负责给各自的队伍丢分。
  纪风不小心挑了一个高球过去,郁霖两眼放光,摆足了架势要给她狠狠抽过去,球拍却和周莉的撞到一起。原来周莉也想表现一下,上前抢球,却破坏了郁霖扣球的机会。周莉红着脸说对不起。郁霖则因为刚才的肢体接触有些羞赧,他没跟这个年纪的姐姐接触过,忙摆手说没事。
  两人的每个眼神、每次互动都被纪风尽收眼底。看到郁霖别扭的表情,周莉昨晚的话在纪风耳边回响。
  “有人向我表白了。”“是……郁霖!”
  纪风惊得从床上坐起来:“谁?!”
  “就是那个大高个啊。”
  “他、他他什么时候跟你表白了?”纪风震惊到结巴。
  “就下午一起斗地主的时候,你当时在做卷子,他夸我长得好看,说喜欢我。”
  纪风努力想象那个场景,却怎么都想不出来。郁霖那个一天说不出三句话的人,会在认识一个人的第三天,跟人告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确定吗?”纪风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啦,我怎么会拿这个说谎。你没谈过恋爱吧?”
  纪风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对了,你还小,不懂感情这种事,一旦来了谁也挡不住,而且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纪风回想起上学时的经历。由于她不参加任何女生之间的小团体,因此信息接收总是有延迟。她经常发现,班上两个在她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莫名其妙就谈上了。作为一个八卦雷达极不灵敏的人,纪风不敢对周莉的话下论断。
  “那你怎么回应的?”纪风问。
  “我当然没搭理他呀,他比我小四五岁呢,就是个小屁孩。”周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难掩得意。
  有了昨晚的谈话,纪风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观察郁霖和周莉的互动。
  也不知道是脑补还是怎么着,纪
  风带着“他俩有问题”的预设去看他们,果然越看越有问题。郁霖冷淡,纪风觉得他是被拒绝之后的尴尬;郁霖热情,纪风觉得他是还不死心。
  越看越可疑。
  不过周莉叮嘱过她,不要去问郁霖,怕小男生尴尬。纪风只能憋着不问。
  两人吃饭的时候,郁霖突然抬起头问:“你总看着我干嘛?”
  “啊?我?”纪风有种被拆穿的尴尬,“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你今天一直盯着我看,别不承认了,”郁霖继续拆台,“有什么话就说。”
  纪风放下筷子,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问:“你……谈过恋爱吗?”
  郁霖愣住,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没有。”他闷闷地回答道。
  纪风“哦”了一声,一副认为理所应当的样子,这让郁霖有点不爽。
  “你这什么意思,”郁霖别扭地组织语言,“一点也不意外?”
  纪风莫名其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
  纪风想说,你瘦得跟拖把一样,连我都打不过,哪个女孩会喜欢这样的?
  但良知和修养不允许她这样扎病友的心。
  纪风改口道:“你、你一个高中生,没谈过恋爱不是很正常?我也没谈过呀,我们好学生不谈恋爱。”
  虽然她刹车及时,但郁霖早已品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哼了一声。
  没办法,谁让她看到的是自己现在这副瘦脱相的尊容。但在上高中之前,自己可是每天都收到情书的,不知道拒绝过多少女同学。
  这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午休过后,是纪风的个体治疗时间,她磨磨蹭蹭不愿意过去。
  如果说团体治疗是大课,听听别人的故事,讲讲自己的心路历程,还能混过去,那个体治疗就是一对一私人辅导,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可藏,尤其对面还是乔淳这种长了一双镭射眼的心理治疗师。
  纪风最后在比约定时间晚两分钟时抵达。
  “不好意思,上厕所来晚了。”纪风解释说。
  “迟到是内心真实想法的表现,你迟到,是因为想迟到。你回忆一下,在做自己喜欢的时候的时候会迟到吗?”乔淳没有用指责的语气,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纪风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笑了笑。乔淳这个女人,冷静到可怕,连身经百战的杨主任情绪波动都比她大,纪风觉得她很像热播仙侠剧里断情绝爱的女主角。
  “换药之后,最近睡眠怎么样?”乔淳从常见问题开启聊天。
  “睡得很好。”纪风道。
  乔淳看着她脸上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冷漠地说:“我没有处方权,就算跟我说实话,我也不会给你加安眠药量。”
  又被拆穿了。自己为什么总这么容易被看穿呢?或许长成大人之后,自然而然就好了吧。
  什么时候才会长成大人?五年?十年?
  十年之后,我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大人了。纪风想。
  “睡得不太好,晚上睡不着,早上又醒得很早。但你放心,我一点也不困,特别有精神,最近每天都在复习,而且心情也很好。”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最早开始这种异常的情绪波动,心情时好时坏,像过山车一样剧烈变动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吧。”纪风回忆道。
  “那个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诱因吗?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学校里都很正常。”
  “那就是家里了?”乔淳追问。
  纪风点点头。
  相比刚住院的时候,她现在对医护们的警惕性越来越低。既是因为感受到他们的关切,也是因为太想要好起来。
  或许只有把内心深处的创伤暴露出来,才能获得疗愈的机会。
  “因为……我爸爸一直希望我能活泼一点,我就尽量让自己的性格更活泼外向,总是逗他们开心,调节家里的气氛。”
  “你原本的性格是内向安静的那种?”乔淳问。
  “是。”
  “你爸爸希望你能更外向一点,有具体原因吗?”
  “好像……没有,他就是经常说女孩子性格要好一点,才讨人喜欢。”
  “他一直对你有这样的期待,或者说要求,但你为什么在初中的时候突然决定去改变自己来迎合他呢?”
  纪风顿了顿,花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
  “我原本以为,讨不讨别人喜欢不重要,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性格,爸妈都会喜欢我,这就够了。但初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爸爸的喜欢不是理所当然的,他跟其他人一样,是需要我去争取的。因为……他还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家庭。”
  乔淳手中正在做记录的笔停了下来。
  纪风打开了心里的黑匣子,一开头就说个不停。
  在发现那件事以前,纪风自认为拥有小城市里的顶配人生。爸爸是城建局领导,妈妈是小学老师,家里不但有钱,更有地位。作为独生女,纪风天然享有父母的所有关注,虽然爸爸大部分精力都在工作上,但妈妈说过,那是他在托举着这个家。
  现在回想起来,看似无比坚实的幸福,只不过是个一戳就破的泡影。
  初二的一个午后,作为团支书的纪风正在班上维持秩序,与一个屡教不听的男孩起了争执,纪风只好把他的名字记在了纪律本上。
  那男孩恼羞成怒,指着纪风的鼻子当众说:“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纪风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觉得可笑,这怎么可能呢?
  但同时,她心底又生出一股恐惧: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爸爸频繁的夜不归宿,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吗?他们房间里压低声音的争吵,真的只是因为琐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