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呢?人去哪了?
  提灯放在书桌一角,流淌着昏黄的明亮,微光照映着旁边摊开的笔记。
  欧阳走过去,拿起笔记本。纸张受潮泛霉,虫蛀严重,他凑在眼前仔细辨认,灯光昏暗,字迹看不清楚。
  忽然,他停下翻看,整个人傻在原地。
  他余光瞥见桌上多了一个手印:就在他刚才留下的印记旁边,又添了一个湿乎乎的小手印,小孩的手印。
  用手一摸,滑腻腻,泛着腥气,泥土的味道。
  眼前浮现起雕像脸上诡异的微笑,欧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略微偏头,偷眼打量,发现地板不知何时也多了一连串湿脚印,小孩的脚印。
  脚印在屋里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自己身后。
  来不及多想,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自己脚踝,寒意刺骨,腥臭扑鼻。
  可没等他低头看清楚,桌上的提灯忽然闪了两下,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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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暗道
  酱窦背靠井道,瞪着头顶井盖,一脸郁闷。
  他踩着爬梯蹬上去,不甘心地用胳膊肘又顶了几下,井盖纹丝不动。警用强光手电照射下,他发现井盖边缘的缝隙消失了:有人从外面封死了。
  半小时前,他为躲避麻雀的追逐,情急之下跳入半开的雨水井。气急败坏的麻雀疯狂啄击井盖,他吃着薄荷糖,听着上面叮叮咚咚的声响,暗自嘲笑它们的愚蠢。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滴滴答答的液体从头上落下,他用手指蹭了一点,捻了捻,两根指头立即粘在一起:强效粘合剂。
  酱窦终于意识到这些人造麻雀是有智慧的,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它们正在干什么。
  他跳下爬梯,沿着甬道快速奔跑。
  果然,附近一连串的井盖都被封死。
  在他看不见的头顶,成群结队的麻雀无声无息地飞过大街小巷,封堵井盖的速度仍在飞速蔓延。
  大都的地下排水系统繁杂无比,由地底无数条隧道串接而成。
  最长的一条有10公里长,最深的地方在地下200米左右。
  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堪称地底混凝土迷宫。
  这里除了头顶幽绿色的照明灯,只剩下雨水和青苔,看样子那些疯鸟是打算把他活活困死在这儿。
  兜里只剩下最后三颗糖,酱窦点击手环试图呼叫总部:
  “信号异常,请重试”
  总有信号不稳定的时候,这很常见。
  他自我安慰,深吸气,又一次点击:
  “信号异常,请重试”
  甜美电子音不断重复,他愤怒地锤击井盖,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只有在几个月之后的台风季,维修工照例检查时才会发现井盖的异常。可真到了那时候,倒霉维修工看见的就不是酱窦,而是一具浮肿腐烂的尸体了。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从来不是酱窦的行事风格。
  他一边沿着甬道前行,一边捋顺脑中思绪:
  这些杀手麻雀谁派的?
  它们到底是冲谁来的?
  是无差别攻击么?
  不对,街上其他人只是受到惊吓,没有人受伤,阿玛好像也没有被追击,只有我和欧阳……
  只有我和欧阳,难道有什么人要除掉我俩?
  他停下脚步,望向头顶的照明灯,影子投在砖墙上,像一个孤寂的谜底。
  为什么是我俩呢?
  难道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深层联系?
  排水甬道常年不见天日,各类霉菌大量繁殖,空气污浊,狭长憋闷,酱窦膝盖趟在污水之中前行。
  四周静寂诡异,只有自己搅动的水声回响,他努力克制心底怒吼的冲动。
  吼也没有用,还不如保存点体力。
  砖石砌成的通道以难以察觉的坡度下倾,他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膝盖和肩膀酸痛无比,浑浊的空气让他眼睛刺痒,喉咙发紧。
  他直起身体,闭目养神,强迫自己用理性进行概率推理,用已知变量信息去推导未知变量信息:
  就算这批人造麻雀具备合作意识和强大的执行力,那也并不说明眼下自己已经陷入死局。无论它们靠什么驱动,但能量肯定不是无止境的,一定有耗尽的时候。
  另一方面,大都总有他们去不到,或者不方便去的地方,比如正维司,地安局,或者某处人迹罕至,被遗忘的雨水井。
  只要找到这些地方,就还有一线生机。
  耳畔传来哗哗水声,像是湍急的地下河流。
  右前方,地底更深的地方。
  他顺着声响向前摸索,走走停停。
  管道越发狭窄低矮,难以转身,他只得匍匐着爬行。
  爬了大约20米的距离,眼前豁然开朗。
  酱窦小心翼翼地将头从管道口探出去张望,发现自己已来到被称作“地下神殿”的中心排水系统。
  此处庞大无比,望不到边际的空间由94根直径10米,高22米,重达404吨的混凝土石柱支撑,空旷压抑,让人顿感自身的渺小无力。
  石柱底部常年生着铜绿色的青苔,灯光照映下,竹青色的流水淙淙,好在只没过小腿。大都的雨水汇聚于此,酱窦庆幸现在不是雨季,不然自己铁定被冲进前方几百米深的混凝土立坑。
  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坐标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地下80米左右的深度。手环信号肯定不能指望了,呼叫被听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他环顾四周,选定方向,筛选出几条可能通向外界的管道,一个个试过去。
  可是那些井盖不是被封死,就是年久失修早已锈住。酱窦每失败一次,就在甬道入口处用夜光标识笔打个叉号。
  一路试下来,晚饭早已消化干净,体力渐渐不支。
  他倚靠石柱,两腿累得打颤,望着自己泡在水中的脚,心想再这么拖下去就算出去了,那恐怕也得截肢。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想到这,酱窦攥住口袋里最后一颗薄荷糖,向最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废弃地下室里,欧阳正在努力逾越想象的鸿沟。
  他看着眼前的阿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说清楚了吗?”
  “呃,清楚。只是……只是……”他搓搓鼻子,再次闭上嘴。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为了横渡海洋我显露原始形态了么?”
  “对,道理我明白,可你,”欧阳深吸一口气,“可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对面地板上,站着一只湿漉漉的三头类犬生物,准确的说,三头类幼犬生物。
  两手——两爪叉腰,腆着毛茸茸的圆肚皮,左边脑袋睡觉,右边脑袋放空,中间脑袋抬头望着他。
  “你不会忘了我是外星人吧?”
  小狗,不,阿玛背着手——背着爪——烦躁地走来走去,两条后腿敲在地板上,吧嗒吧嗒。
  “你总不能期待我的原始形态跟你们地球人一样,两条腿,光溜溜,只有头顶长毛。
  “我第一次去见你的时候已经按照你们地球人的样子乔装打扮过了,只是没想到,你们只有一个头。”
  他甩动毛发——这个动作让他更像狗了——沥干身上水珠。
  “我还以为脑袋这玩意数量是可以随机选择的。”
  “可你不是来自什么熊王星?”
  “熊王星系。”
  “对,所以我以为你会长得更像一头熊,哪怕是三头熊我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像狗。”
  “你总不能指望名字有什么就是什么吧?地球人,你长得像球吗?”
  阿玛一只爪子拍拍他肩膀。
  “名字就是个称呼,就像广告总与到手的实物有出入一样。”
  “我刚刚在楼上的天文台,看到古埃及人写给天狼星的信,”欧阳扭过头去,强压住发笑的冲动,“忽然想起神话故事里看守地狱的就是三头犬,会不会你们的祖先也来过地球?”
  “不,看守地狱的那是克尔柏洛斯星人。他们生性暴躁好斗的多,实际上他们有50个头,身上每根毛发都是毒蛇,尾巴像火龙一样带有尖锐的倒刺。
  “只是后来为他们画像的地球工匠偷懒了,也可能拿到的酬劳不够,心怀不忿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只给画了三个头。”
  阿玛继续抱怨,“但这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每到银河系的一个新地方,我们都得拼命跟对方解释,不,那个到处喷毒液的不是我祖宗,对,我身上没有毒蛇也没有恶意,我不会带你去地狱,我只会给你补充快乐能量。”
  “能变回来吗?”欧阳若有所思,“你这个形态出门,我估计还得给你栓条绳。地球现在不让无绳遛狗。”
  “随时可以,只是现在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