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定会有深爱你的人。”
  不是我,是因为我根本从头到尾不知道什么是爱。爱这种东西真可怕。索求爱的人都很可怕。
  等爱到最后就开始变成恨意,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心慈手软。
  我无法做掌控之外的事,无法承诺未知的未来。我听了太多爱这个字,尖叫着,哭喊着,或带着祈求或是恨意。我或许成为不了那个将你放在木板上自己落入深海的人,也无法单纯直白地将世界所有角落都写满你的名字。但我希望有一天,有人会为了你这样做。
  “我没办法承诺你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
  “我认识你不久,很难对你有感情。”
  “我没有未来,一心向死。其实到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你所见的不是真正的我。也不是全部的我。”
  “我似乎无法为了自己活着,也好像无法为了你放弃生命。”
  “尊重,温柔,溺爱,包容。将你放在最特别的位置,告诉所有人你与他们不同,你举足轻重。”
  如果你喜欢的是这些,那我就表现出这些,我愿意这样,我是喜欢他得偿所愿的。
  “这是无理由也无价值的一生。承载不了除我以外的重量。”
  “我始终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人生。希望你快乐,安稳,健康。”
  “我不爱自己,我也不爱你。”
  但如果你一定要问。
  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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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44. 曾经想要过的那种
  “他左边小腿上有很多伤疤,有些是他自己烫的,有些不是。”医生告诉他,“除此之外他很健康,所以判定还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些棘手。还得是从小看到大的医生比较合适,建议最好不要更换。”
  只有左边小腿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医生也给不出确切答案。可能一张干净的白纸放在那里不会有人那笔去涂,但如果是一张被画烂了的纸,那再乱写两笔也不会怎么样。
  陈羽芒从来没有掩饰过,露给他看得时候明显一副报复成功的表情,邢幡如他所愿地不高兴,然后第二天第三天陈羽芒也没能下得来床。
  被谁用心疼爱过、宝贝过的,干净的人,懵懂无知的人,格外能忍耐痛苦的人。像蜘蛛在织一张网,除了等待、勾引和试图自杀再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我不理解,你这个身份能这么正大光明闝倡吗?”
  邢幡没什么表情地给他涂药,没有让他冷场,回问道,“谁是倡。”
  陈羽芒趴在床上,一条胳膊不老实地从毯子里滑出来,顺着床边落下去,他看着窗外的庭院月色,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你也行。”
  “季潘宁一直在找你,我没有禁止你与外界联系,你为什么不回她的电话。”
  陈羽芒说:“以为这样就不算监禁了?”
  邢幡说:“这间屋子的门从来就没有上过锁。”
  陈羽芒听他说话像放屁似的,“我跑了很多次,每次都被你抓了回来。”
  而邢幡却坦荡异常。“你在做你要做的事,我也是。”他触碰陈羽芒的脚踝,“不到最后那一步,我不会把你锁起来。”
  “我有反抗你的本事吗。”陈羽芒看着自己的脚,小腿被邢幡轻松的握在手里,忍不住笑话他,“想弄断它?”
  其实将腿骨折断,或是在脚踝套上锁链,即便真的那么做,陈羽芒应该也不会挣扎。邢幡一直避免将‘看护’陈羽芒的行为演示得太像圈禁,一边嘴里那么说着,一边又并未给予丝毫自由,这个人这一生都是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一套,所以陈羽芒才不信他的那些屁话。
  腿在他失温的掌心发烫,折断陈羽芒的腿骨本来也不是什么太需要力气的事。
  但是没有,也不会,他松了手,将被蹬乱的毯子拉好,接着又被陈羽芒蹬乱。
  “我知道你对我最有耐心了。对吗?”陈羽芒红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就那样躺在床上,“捡起来。”
  邢幡没有再捡起来,他也不总是无底线地溺爱,当陈羽芒开始刻意挑衅的时候,对不听话的、这个难搞的孩子,邢幡乐意做的大概只有一件事。
  “……啊!”
  床很柔软,受力点会塌陷下去,又快速反弹回平坦松软的模样。陈羽芒的肚子又沉又胀,胃囊底部收到了牵连,和心一起被殴打着,因为每一天都在痛,所以渐渐也会变得容易被打开,柔软的地方会一直柔软下去,这又是他自找的结局,明知故犯的后果。
  他隔着挡脸的长发,艰难地回过头,依旧刺激着邢幡,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真是……是我接待起来,嗯……最困难的客人了。”
  既然是不爱听的话,那邢幡也有办法让他换一种吵闹的声音,直到陈羽芒最受不住的时候,终于开始无力招架而愤怒的时候,他就咬着牙骂他,“你就、只会这个吗?”
  “不,”邢幡看着他,用与力气不相符的语调,淡漠地说:“因为你只能受得住这个。”
  陈羽芒弓起背,又被压了下去。
  这就是他嘴里给予陈羽芒的自由和保护,毕竟邢幡知道他一旦跑出去就是自寻灭亡,陈羽芒巴不得邢幡看见自己被别人四分五裂的画面,那将对他来说是最舒爽痛快的画面。
  医生帮不了什么,她说这名患者健谈、封闭,厌人厌世。她的建议是让陈羽芒去见他从小见到大的那个医生,即便这样疗愈的效果可能也微乎其微。他自我意识太强,清醒的疯子最难治好。邢幡知道这是场持久战,毕竟现在哄陈羽芒吃口药都难上青天,更别提带着一路出国去问诊治病。
  “我知道你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保护你的朋友,”邢幡想起季潘宁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大喊,“但也不要太低估了这段感情。”
  “我真的……很讨厌,嗯、”声音被撞得散碎,陈羽芒愤愤道,“被你操、还要被你说教、”
  好吧。既然陈羽芒不耐烦,那么邢幡也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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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你要是实在不想管就关了吧。”
  季潘宁还在打电话联系人,谷恬见状,几步过去将她的手机夺走,然后挂了电话。扔在桌面上,“反正也没人接。”
  季潘宁挥了挥手,面色疲惫:“店里一切正常,你去做你的该做的事就行,没必要管我。”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东西?陈羽芒不仅是个麻烦,更是个带来麻烦的人,从头到尾带给你的就只有无尽的消耗,你对他没有责任。”
  “那么你对我呢,有责任吗。”季潘宁抬起头对她说,“就像你担心我一样。我感谢你,并且能理解这些天你一直对我冷着脸。都是一样的心情,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能理解。”
  “那能一样吗?你知道我对你……”
  “你还喜欢我?”季潘宁看着她,许久才露出一个苦笑,疲惫多日的眼下比以往要肿,发质也毛躁了些,她穿着干练的西服裙装,再也不见大学初识时个性张扬的影子。
  谷恬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季潘宁的态度伤害到,但要说起那些为了‘友谊’而刻意被她们暗藏的过往,“当时先提分手,说还是无法逃避性别问题的不是你吗?”季潘宁想起过去,不愿多谈,“我那时候不纠缠,不代表我不痛苦。既然你最开始是没想清楚一时冲动,那现在说什么之前多想想吧,别搞得以后也相处不下去了。让开,”她冷漠地说,“我的客人到了。”
  谷被她撞开,她带着哭腔愤骂:“就不能是朋友的关心?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偶尔和他一样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行吗?季潘宁——!”
  季潘宁不想听,她步伐很快,像一阵风似的冲下楼去。员工看见她连忙避让开,她左右看看,问,“客人呢。”
  “啊,您说那位先生,说要抽烟就出去了,应该在门口。”
  她刚出门,就闻见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像是什么花草植物的香味。她第一反应,这是陈羽芒喜欢的味道,也是邢幡路过时她偶尔能嗅到的气息。那味道令人感到亲切、安全和舒爽,这世界上应该没什么人会讨厌。
  但门口这股……却让她忍不住蹙起眉,甚至想要捂住鼻子。
  过于强调自然和草汁,反而让它难闻又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除草机在面前替换滤芯,一股腥味直冲得她头晕。
  “潘宁。”
  她也是花了些素质才忍住没有捂鼻子的,她看到眼前的男人,他笑得如沐春风,明明前不久前才见过,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班长。”她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客套的笑,“上次多谢你。”
  “客气了,都是同学,芒芒失踪了,我们都很担心。”他蹙眉道,“我们这一届还真是多灾多难,短时间内两个人遇害。赵望声出事之前我还和他见过面,早知道。”他不多言下去,脸上的担心如同阴云密布,“要是接下来看到芒芒遇害的消息,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