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打发掉这二十多个感恩戴德的流民,德亨的心更沉了,陶牛牛还在担心道:“闪电不会让这些人抓住烤了吧?”
  德亨:……
  德亨都开始想哭了。
  还没出发呢,又有一队人过来,不过这回这些人是骑马,而且是冲他们来的。
  巴图立即带人警戒起来。
  领头之人老远就下马,扔下马缰往前跑了几步,单膝跪倒,大声道:“奴才周大朗叩见主子。”
  是东石河屯的管事周大朗。
  德亨:“快过来。”
  等周大朗走进了,德亨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周大朗笑回道:“咱们在屯里左等右等等不到主子,奴才就带人迎过来看看,是不是主子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德亨笑道:“刚才遇到一小股流民,的确耽搁了些。”
  周大朗脸上笑容消失,回道:“咱们屯附近也出现了流民,如何驱赶,还请主子示下。”
  德亨:“……先去了再说吧。”
  第78章
  东石河屯是一个大屯, 有一百户旗人,超过五百户的民人,民户作为旗户的附庸, 达到了旗民和谐混居的平衡状态。
  满清入关已经超过一甲子了,虽然朝廷明文规定旗民不婚,旗民分居,但人是群居智慧动物, 高墙大炮也阻隔不了他们互通有无,这都住在一个空间里了,要让他们各过各的,怎么可能?
  不是不让咱们娶民女吗,那纳妾总行了吧?咱们不上户口,咱们就光生孩子,在一个炕头和和美美过日子总行了吧?
  俺原配发妻没(mo)了,俺不续弦, 守着孩子侍妾过日子总行了吧?
  你朝廷管天管地管着俺给你打仗还管俺半夜睡哪个女人吗?
  你道理呢?
  所以, 说是旗民不婚,但等你走入这个屯居, 你就会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民女出没的身影。
  有家里主母太太是旗女,妾室是民女的,有的是使了关系将民户抬旗变作旗女娶妻生子的,也有是为了图省事,不娶妻只纳妾生了孩子能入旗籍就入, 不能入就入民籍的“光棍”“闲汉”。
  主打一个民不举, 官不究。
  但这里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旗<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nvzunwen.html target=_blank >女尊贵, 只见旗男娶民女的,没听说有哪个旗女嫁民男的。
  向上走,才是这个世间发展大趋势,也是人之常情。
  东石河屯地理位置尚算优越,有山,有河。
  山叫石头山,因为产不出好石头,便无人问津,上面稀稀疏疏的长了些松柏、栗子树、荆棘丛、酸枣树等草木,其他就再没有了。
  河是通惠河沿途分出来的一支小小溪流,春秋干旱季节,这溪流都能断流,等到夏季雨季,才能涓涓汇成溪流流向下游。
  勤劳智慧的人们在这石头山的东侧河畔旁边开辟居住所,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建设自己的家园,子孙世代繁衍,这里便也有了一个名字,就叫东石河村。
  后来满清入关,东石河村被划入正蓝旗地域管辖范围内,大批从关外而来的底层旗人赶着牛羊马匹拉着帐篷占领了这片土地,这些剃了头发梳着辫子的鞑掳在此肆意圈占农田,毫无节制的牧养牛羊骡马,还垒砌高高的院墙,建立八旗驻军军防,一边进行军事防御一边农耕牧养。
  朝廷说这叫军屯。
  一甲子过去,这东石河村,慢慢的就被叫做东石河屯了。
  分给德亨的那二十户旗丁在东石河屯的西南角,靠近溪流上游的位置,德亨人来了,还不能进屯,他得先去拜访这军屯处的屯长,也是屯领催。
  屯领催,满语叫做屯拨什库,和大舅福顺一个级别,但却是这东石河屯的实际掌权人,管理着一个屯的户籍、征兵、稽查、刑案、赋税等琐事,从职权上来说,除了不能领兵,已经跟京城各胡同的佐领没什么差别了。
  屯领催德塞宜是额尔赫布的族兄,要真论起来,和德亨还有两重亲戚关系。
  德塞宜的祖父嫡福晋纳喇氏,就是德亨的母亲纳喇氏的姑祖母,当然,德塞宜本人是妾生子,但他的父亲,可是这位纳喇姑祖母亲生的嫡长子,而纳喇氏的父亲虽然也是庶子,却也是这位姑祖母的亲侄子,所以,德塞宜和纳喇氏应该算是孙辈的表兄妹关系。
  算到德亨这里,应该管德塞宜叫大表舅,嘿嘿。
  这是从母辈算。
  父辈这里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
  德亨的二叔务尔登的嫡妻叩德氏,德塞宜的嫡母也是叩德氏,两位叩德氏是隔房的姑侄关系,所以,德亨的二婶跟德塞宜是表兄妹关系,算到德亨这里,应该叫堂舅?
  二婶家的表兄怎么就不能算是亲戚了呢?
  总之,不管从哪里算,德亨都得管德塞宜叫声舅,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姓爱新觉罗,都是塔克世的子孙,所以,虽然德亨是国公,德塞宜只是一个屯拨什库,不管是从辈分还是年龄上,德亨也理应有礼貌一些,主动去见这位老舅。
  老舅是真的老,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看身体佝偻面色灰败的样子,恐怕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接待德亨的,是他的三个儿子,那丹珠、哈尔混、哈富。
  这三个少年同母所生,都是嫡子,年龄分别十六岁、十四岁、十二岁,排排站在一起,看着就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据德塞宜所说,他的长子和次子都已娶妻生子,在京戍卫,他不耐烦在那个四九城里圈着,就拜请族弟额尔赫布走动,给他谋了这个屯拨什库的职位,总算能顺理成章的出京,在此地养老。
  德塞宜呼哧着破了风箱似的嗓子语重心长道:“别看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石头山,却是一块宝地,养人。”
  康熙帝给德亨的分属是……旗丁二十……但这二十个旗丁从哪里出,就是宗人府雅尔江阿的事儿了。
  雅尔江阿一定咨询过额尔赫布,才会将正蓝旗驻地东石河屯的二十户旗丁划给了德亨。
  看到籍册的时候,德亨尚且没什么感触,等见到德塞宜,德亨就知道自己这是被照顾了。
  虽然在德亨这里,‘德塞宜’只是一个打听来的屯长的名字,但德塞宜一定是早就知道德亨的,并且接到了类似于“自己人”的指示。
  所以德亨来到这里,没有受到半点为难,就跟他早就应该是这里的人一样。
  德塞宜在自家既不宽敞也不奢华,朴素的甚至有些落魄的农家小院里给德亨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作为落脚点,然后将三个儿子派给他使唤,就不管事儿了。
  他自从去年病了之后就没好过,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此时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招待德亨了。
  德亨提出去拜见主母王佳太太。
  王佳太太是个丰腴和气的妇人,从表面上看,有些难以判断她的年纪,但这是一位生育力极佳的妇人。
  德亨问那丹珠兄弟姐妹几个,那丹珠笑道,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三个弟弟,其中还殇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就是说,王佳太太至此为止,一共生育了10个孩子。
  而幼子储庆,康熙四十年腊月生人,今年五岁,真算起来,也才三周岁。
  德塞宜十一个孩子,只有长子是妾室所生,其余十个,都是嫡妻王佳太太所出。
  而生下长子的妾室,正是王佳太太的庶出堂姐,是作为媵妾陪嫁过来的,因为王佳太太成亲的时候才十二岁。
  德亨肃然起敬。
  为满族人的婚姻制度和态度。
  德亨给王佳太太送上人参、狼皮、提花缎、羊毛布、羊毛胭脂、金手镯、金步摇以及一些米粮酒糟腊肉鸡鸭活物做礼物。
  其实这些都是四喜儿帮德亨准备的给德塞宜的赏赐,但德亨对着这样的夫人,实在做不出赏赐之事,就说是带来给她的礼物了。
  王佳太太特别高兴,抚摸着羊毛布和羊毛胭脂笑问道:“过年的时候,我总听京里的儿媳妇说今年时兴什么羊毛布、羊毛胭脂,都是拿着金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可就是这些了?”
  德亨笑道:“就是这些了,您在手上涂抹上羊毛脂膏,裂开的口子就不会痒了。”
  王佳太太将自己干裂的手指头往袖子里藏了藏,笑道:“那感情好,我一定试试,国公爷的赏赐定是好用的。”
  德亨就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这点子心思,在已经活了半辈子的王佳太太面前无所遁形,德亨可以体下,她却不能枉上。
  说了会子话之后,德亨就告辞了。
  出了这所农家小院,那丹珠兄弟三个对德亨少了些客气疏离,多了些热情亲近。
  京里的贵人什么样他们也是见过的,眼前这个挺招人喜欢的。
  那丹珠道:“国公爷,屯里的路不好走,小的背着您好不好?”
  其实是屯里的路上垃圾甚多,尤其是雪化之后,屯里的一些排水渠堵塞,一些村民就将家用污水往街上倒,不仅不好走,有的还散发着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