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明蕴之:“大郎和二郎才多大,他们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嫂嫂若能及时告知我所得,或许还能多挽救几条性命,及时止损!”
  “……来不及了!”
  伏氏松开手,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注视着她,喃喃道:“来不及了。”
  “娘娘如今想保全他,是看在他是你兄长的份儿上。”
  伏氏凄然一笑:“如果,他不是呢?”
  明蕴之紧攥着帕子,不让自己太过失神,她看着伏氏站起身,半开窗户,看向明府所在的方向。
  “我原先,也以为只是一个寻常外室。”
  伏氏低低开口。
  她的父亲是个老学究,一肚子酸水,讲究些繁文缛节,很是酸腐。若不是嫁了人,她真不知何时才能逃离开自家那压抑的气氛。
  明存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还有一身好功夫,二人成婚后,对彼此都很满意。明存之需要伏氏这样一个贤惠的女子打理好家事,伏氏也习惯了旁人对她颐指气使,她惯来听命令行事。
  柏夫人算不得个很宽和的婆母,却也不干涉她做事,更多时候她们各过各的,彼此互不相干,偶尔有些小的口角,也都是笑一笑便能揭过去的事。
  伏氏很珍惜她在明家的日子。
  所以当她t某一日发觉夫君时常外出,身上偶尔会出现些陌生的香囊帕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而是想知晓此人是谁。如果家世清白,人也可靠,她愿意让其进门,为明存之生儿育女。
  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面容古怪。
  小厮皱着脸,道:“夫人是不是想错了?那女人……当咱们大爷的娘都够了!”
  伏氏终于觉出了不对来。
  明存之再谨慎,也终究瞒不过日日相见的枕边人,她很快还是摸清了明存之的行动规律。他约莫一月会去上两次,每回都是在月初和月中。
  伏氏心里越想越怪,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跟了上去。
  那处不在益州城中,而是在距离益州城不远的白崖郡,郡中有个不小的宅子,里头只住着一个主子,并数个仆从。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里头的豪奢与滋润。
  她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带着人守在外头,不知过了多久,她亲眼瞧见那女人送明存之出来,两人站在门口,那女人一脸伤怀:“不孝子!阿娘这些年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谁?当年若不是阿娘,你能过上……”
  “娘!”
  明存之有些不耐烦,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二人,才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要念多少回?都说了总有一日会接你去享福的,你有朝我念叨的工夫,不如跟爹多念叨念叨,兴许他便叫你留在府中了。”
  “那我可不!”
  那女人道:“留在府中做什么,若是还要伏低做小,伺候柏家那位,我就是死也不干。”
  伏氏捂住唇,躲在不起眼的马车中,大气不敢出。直到两人彻底分开,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明存之……是眼前这个美妇人的儿子。
  那柏夫人的儿子呢?
  伏氏无力道:“我自是不敢轻信,让人去详查,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
  明蕴之:“什么?”
  伏氏管着偌大一个明家,手下自然有不少得力之人。她要查的事,没几日便有了结果。
  这妇人在此地住了有二十多年,没人知晓她从前是做什么的,周边的邻里邻居都唤她一声崔娘子。她有个弟弟叫崔骏,不知是什么来头,出手阔绰大方,动辄大宴一场,在整个白崖郡都是有名的香饽饽。
  伏氏让人跟着那崔骏,跟着跟着,到了一处矿洞。
  白崖郡,本就是因着周遭矿产众多,石崖皆白而得名。盛产硝石、煤炭。
  ……
  “明白了吗,娘娘,”伏氏哆嗦着手:“这些不是咱们能查的事了,他们早就犯了杀头大罪,私采矿场,甚至……甚至制造那些火药……”
  明蕴之按住她,道:“嫂嫂,嫂嫂莫要激动!”
  伏氏掉下泪来:“若只是一个外室的事,我忍也好,闹出来也罢,都无所谓!可牵扯到这些事,我不敢查,也不想再查了,大郎二郎还那么小,我亦有族人爹娘,我甚至还要昧着良心,帮其遮掩……”
  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封信中,她又仓皇遮掩,告诉明蕴之她兄长的离开,是合情合理地为益州牧贺寿。
  “这些事,难为嫂嫂了。”
  明蕴之能明白她心中的挣扎与为难,心头酸楚。同为女子,便是换做她,或许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来保全自身和孩子。
  “我让人备了些嫂嫂爱吃的菜,不知这些年,嫂嫂的口味可变了。”
  明蕴之唤了一声,外面无人应答。
  她站起身,“青竹,青竹?”
  “轰”地一声,门被无情撞开,发出了一声巨响。
  姑嫂二人转过目光,只见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那身影高大健硕,带着常年习武的豪气与狂放。
  “啪、啪、啪。”
  三声脆响,男人放下手来:“说得好。若非今日,我竟不知我那枕边妻,私底下瞒着我,知晓这么多了。”
  瞧见明存之,伏氏倒吸一口凉气,双腿瘫软,几乎倒在明蕴之怀中。
  明蕴之眼疾手快地蹲身扶住她的身子,慌张地仰头唤他:“阿兄……阿兄怎么会在这儿。”
  明存之眉头一挑。
  “好妹妹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是我这个做阿兄的不对。”
  他蹲下身,与明蕴之对视:“只不过知晓了这么多,还以为太子妃娘娘,不愿认我这个兄长了。”
  明蕴之抬首,泠泠的眼眸中生起了泪,一如多少年前那乖乖巧巧,笨拙地跟在他身后唤他阿兄的模样。
  这双眉眼里,现在满是痛苦。
  泪珠盈于眼眶,将那张小脸衬得更为楚楚可怜,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我同为父亲血脉,兄长终究是兄长……如何是我不想认,便能不认的?”
  第69章 第 69 章 他心头恨得厉害,却又无……
  第69章
  话音落下, 安静的雅间里,只能听得伏氏不安急促的吸气声。
  明蕴之怀中搂着失措的嫂嫂,挺直了背脊, 抬眸看向明存之。
  “阿兄……”她仍不可置信似的,不死心般问道:“嫂嫂方才所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到底同父, 两相看着彼此,仍能从对方的面颊上看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明存之探究的视线落在她的面颊,自上而下,打量了个彻底。
  “是真是假,太子妃娘娘心中,没有判断?”
  听到他变相承认的话,明蕴之怔怔然垂首,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明存之站起身来, 一手按在桌上,一手抚着腰间的配剑, 面上神色淡淡, 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这个妹妹聪慧伶俐, 却总是不够谨慎。
  伏氏这段时日以来常躲着他,总一副欲言又止,担惊受怕的模样, 他便知晓她兴许是发现了什么。他是明家大爷, 明家人自然都是他的人, 没多久, 他便摸清了伏氏那日的行踪。
  之所以不将话摊开,是因为伏氏心里尚且清楚,谁才是她的丈夫。不管是为了她自己, 还是为了几个孩子,她都只会将此事守口如瓶,甚至帮忙遮掩。
  既然都知晓了伏氏知道他的底细,他又怎么可能不上点心?
  在伏氏收到她字条的时候,明存之就知道了她们的会面。
  他用长剑挑起明蕴之的下颌,语气不明:“太子妃娘娘回到益州,不先回府与家人团聚,反倒引得你阿嫂伤心失神,是何居心?”
  明蕴之推开他的剑,扶着伏氏一道站起身来。红通通的鼻尖看得出当真伤心,却仍坚强地不让自己露出狼狈的神色。
  “居心?”
  她上前几步,“我若当真别有居心,便不会瞒着含之那日她所遇到的劫匪,究竟是谁派来的了。”
  明存之闻言,并不意外:“你知道了。”
  “殿下告诉我的时候,我自是不敢相信。可现今从嫂嫂口中,得知阿兄身世……阿兄,你我与含之哪怕并不同母,却同样是明家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当真说断就能断?”
  明蕴之气得发抖,眼眶泛红:“含之又做错了什么,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就要惹来杀身之祸!”
  此事伏氏倒并不清楚,她本就因为明存之的出现心中惊骇,一听自己丈夫有可能还对亲妹痛下杀手,被吓得身子一抖,摇摇欲坠。
  明存之低笑一声:“她错就错在,不该在那时出现在扬州,更不该遇到我。”
  去扬州本就全程隐匿行踪,要商讨的亦是绝密之事。那日遇到明含之时,他正和心腹在与扬州几位高层商议大事。
  正巧当日遭到刺杀,韩度身死,他不知来人究竟是谁,又是因为何种理由未动他人,独独只杀了韩度。来不及细想,他便遇到了明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