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低垂眼帘,目光轻轻落在她微红的面颊,抬手,指尖划过她的耳畔,将一缕碎发拨到了耳后。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落入脖颈中,明蕴之几乎能感受到一阵轻轻的颤栗。微小的寒毛竖起,微痒的感觉划过全身,下颌轻扬,带着些柔美的弧度。
  直到那指尖顺着耳垂滑落,落到了那纤细的脖颈。
  脑中仿佛闪过了“铛”地一声脆响。
  无数画面涌来,无一不是綦舒洁白锁骨上细密的红痕,还有男人从前在她面前展露过的,饱含着情|欲的眸子。
  他本就是重|欲之人,从前每月初一十五他们同房,每每都折腾至深夜。如今她落水风寒,已有近一月不曾同榻。他此前便日日流连平康坊与綦舒相会,如今岂不更甚——
  思及那可以当做呈堂证供的暧昧痕迹,她几乎能想象出二人交缠的身姿。明蕴之胃中一阵翻涌,来不及思考,双手便已重重推开了他。
  “唔……!”
  秀气的眉头紧皱,她捂着唇,眼中瞬间泛起了泪花,极难受似的,扑到一侧便吐了出来。
  “娘娘!”
  青竹焦急道:“娘娘怎么吐了,快传太医!”
  青芜着急忙慌地倒了水来,拍着明蕴之的背脊,连连问询。
  帐中登时又忙乱起来,来来往往,取水的取水,传太医的飞快跑去唤人,无人注意到软榻前,那面色如冰的男人。
  裴彧还维持着方才被推开时的姿势,周身血液凝固,只余目光微颤。
  他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真真切切,不似作伪。
  ……她厌恶他。
  他的靠近对她来说,就这般……恶心?
  第27章 第 27 章 大掌包裹住她的小腿。……
  第二十七章
  王太医把着脉, 沉默不语。
  数息的沉默之后,他干咳几声,苍老的脸上出现了几根皱纹:“娘娘这是……啊, 寒气未驱。”
  他越说越笃定:“寒气侵体本就难驱寒邪,娘娘体质本就湿寒,需得时间静养。娘娘近日, 是否还用了油腻荤腥?”
  明蕴之半靠在榻上,身上被青芜盖着厚厚的褥子,恨不得将她闷出一身热汗。一旁的小几上放着清口的水与帕子,小瓷盘里盛着新鲜的瓜果,清香扑鼻。
  青芜细数道:“前日里是鹿肉与蜜仁糕,昨日晌午用了些炙肉与水晶虾饺,夜里还用了一碗冰酥酪……今日只用了碗银丝面和一小块蒸饼,还未用晚膳。”
  或许正是因为胃中空空, 干呕恶心,连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王太医点头,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看向一直沉着面容, 一言不发的太子殿下。
  “这就是了,”他放下把脉的手,道:“湿寒未驱, 又连用荤腥与过凉之物, 今日又吹了凉风, 风邪犯胃, 因此才有呕吐之状。”
  说罢,他提笔写了药方,交予药童。
  “拿来, 孤瞧瞧。”
  裴彧开了口,小药童踌躇一瞬,递给了徐公公。
  王太医刚刚收住的冷汗又要滴落下来。
  娘娘此前身子不错,落水以后也认真调理,如今虽未大好,但也不是吹吹冷风便会病倒的体质。来此围猎,贵人们的饮食都由专人看顾,务必保证贵人们不会因着荤腥太过而吃坏身子……如此种种,只能证明娘娘是瞧见,或是想到了什么令她不适之物。
  这帐中,有何让娘娘不适了?
  王太医不敢细想。他看着太子殿下的脸色,多年的太医经验告诉他,若是实话实说,那他这条小命也就到头了。
  见太子殿下冷眼扫来,他头低得更深,不说话了。
  裴彧看得极快。
  薄薄的一张纸上,写了数味药材与剂量。
  早年行军,裴彧识得些药理,因此随意看过一眼便知,这纸上所写都是些温补之物,寻常得很。
  心中的猜测越发被证实。那张俊美的面容覆了一层薄霜,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下来,指骨上的扳指被一下又一下地按着。
  片刻后,男人放下药方,递了回去:“就如此吧。”
  王太医彻底松了口气,退下看着人煎药去了。
  明蕴之再漱过口,含了颗酸枣,总算平复了方才那止不住的恶心,一抬首,正好对上裴彧看向她的沉沉目光。
  她无意探究这目光中究竟有何含义,只相交一瞬便移开视线,清了清嗓,道:“殿下今日不忙么?”
  此刻虽无反胃的意思,但心中总还含着什么似的,他这般存在感强烈地待在她帐中,连全然忽视都难以做到。
  裴彧自来便不是那等能被轻易忽视之人。
  “不忙。”
  “那妾身便不留殿……”
  意料之外的回答,明蕴之不由得抬眼,看向他的方向。只见男人已坐在了她常坐的软椅上,手中端起她惯用的茶杯,眼睫轻落在她白日里,只用了一块的糕点上。
  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细腻绵长的口感消逝后,余下的味道甜得发苦,难怪她不爱吃。
  裴彧这般想着,听她又道:“殿下若不忙,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谨慎地加上了“回去”二字,音色略重。
  回去?
  裴彧挑眉。
  这就是他东宫的营帐,他妻子的床榻,他要回哪儿去?
  他的存在,就这样让她不适?一次又一次地下逐客令,巴不得他离开得远远的,别出现在她眼前。
  裴彧:“是该早些歇息。”
  明蕴之看着他站起身,唤人备水。先去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安坐于室,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这架势,怕是真要一夜都留在这儿了。
  不会还想……
  她喝了药,又道:“殿下,妾身身子不适,怕是不能……”
  “孤何时说要……”他学着她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话语不曾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男人轻挑眉梢,回望过去。
  明蕴之放下药碗,不说话了。
  随他去!既然不折腾她,那他就爱如何便如何。既然不需她这个妻子传宗接代,那本就没甚么意思的房事也就此推了便是——免得她每回难受之余,心中还膈应到恶心——总有理由能推了,改日,该与王太医商议一番。
  她打定主意,便不再想了。躺在榻上背对着外侧,身下还是那张柔软的熊皮毯,本有些凉的身子渐渐生了些暖意,竟真地困了起来。
  明蕴之阖上双眼,不管裴彧在做什么,自顾自歇下了。
  这一觉没睡多久。她用了药胃中不安稳,没一会儿便觉得口渴,睁开双眼,帐中还燃着几支烛火,只是人都被遣了出去,安静得很。
  她转过身来,看向那烛火摇曳处。
  裴彧还没走。桌上的糕点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换成了一叠又一叠的公文。
  男人就着烛光,沉眸瞧着公文上的内容。
  他看得专注,没意识到她醒来,不知瞥见了什么内容,拧眉批上几行字,又放到一边,拿起下一本。
  明蕴之撑了撑身子,坐起。
  裴彧这才从繁杂的墨迹中抽离出来,见她坐起,顺手倒了杯温着的水,递到她身前。
  明蕴之指尖顿了一瞬,接过。
  喝了水,口中的干渴消减许多,她将茶杯放了回去,低声道:“不是说不忙吗?”
  “嗯,”裴彧看她一眼:“忙完t了就不忙了。”
  “……哦。”
  明蕴之深觉自己不该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又靠下去。
  “饿不饿?”
  裴彧发问。
  明蕴之摇摇头。
  “那便接着睡吧。”
  方才时辰尚早,此刻天已黑了,辨不清是什么时辰,总之安静地要命,若细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明蕴之却有些睡不着了。
  裴彧就站在她身边,不知何时便可能会躺到她身侧,若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就装作不曾醒来,免得此刻尴尬。
  胃中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但似乎因着今日跑马,四肢乃至身躯都松软了起来,肌肉有些酸痛。此时若不按一按,明日醒来怕是连抬手都困难了。
  她半撑起来,准备唤青芜。男人却坐在她身侧,问:“何处不舒服?”
  ……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明蕴之看向裴彧,烛火只点在书案前那一隅,床榻处幽暗,男人冰雪似的眸子许是因为晦暗的光线,不似平日那般冷冽。
  “都有些……妾身唤青芜进来按一按便是。”
  “趴下。”
  裴彧拍拍她的肩头:“若是力道太小,揉不散,明日酸痛的是你。”
  他声音淡淡,语气自然,好似没有察觉半点不妥。
  明蕴之艰难扭过头,慢吞吞趴在榻上。
  好……怪。
  裴彧被谁夺舍了么?她闭上双眼,感受到那双大手触碰到她的肩头,按揉着酸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