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脑海中顿时闪过了种种猜测,无一不是他与旁人恩爱缠|绵。
  既然刚从平康坊回来,刚与綦娘子温情完,这时候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明蕴之当即如鲠在喉。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用手抵住他的攻势。
  “妾身小日子来了。”
  她说得有些艰难,黑沉夜色里,哪怕看不清对方的眼眸,也不愿抬头直视他:“今日怕是……不太方便。”
  她还想说:殿下的祖母分外贴心,送来了一个清丽的美人,殿下不若去亲近亲近,莫要来折腾她。
  可不知因何,心口总是堵得慌。那阴阳怪气的话语若说出来,像是她拈酸吃醋似的小家子气。
  周娘子是有身份,有封赏的孺人,应有正式引见才是。
  明蕴之垂下眼睫,又轻轻推了推他。
  裴彧从她开口的那一刻开始,便知晓她的抗拒。
  什么小日子,不过是不愿与他亲近的借口。
  妻子心中有气。
  只怕是因为他晚归。
  他动了动唇:“今日……”
  明蕴之:“妾身难受得紧,难以侍奉殿下,殿下恕罪。”
  罢了。
  裴彧垂眼瞧她,一副不愿与他搭话的样子,认命地起了身,带着满身火气进了浴桶。
  明蕴之竖起耳朵听他的动静,恨不得他被气得回广明殿歇才好。谁知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男人偏又回来了。
  靠在她身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明蕴之闭上双眼,却再次感受到了男人滚烫的掌心。
  这一次,落在她的小腹。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揉着。
  ……
  天色将明之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来,又站定在床榻前。
  昨晚不是青芜值夜,她压根不知殿下竟回来了,此刻看到榻前的那双皂靴才迟迟反应过来,一时进退两难。
  明蕴之睡得不沉,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便醒了。知晓青芜为难,抬手轻轻拨开床帘:“何事?”
  她侧眼瞧着裴彧,男人此刻还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呼吸极重,不大安稳的样子。
  青芜面露难色:“是宫外的消息,娘娘……”
  这个时辰,能往宫中递消息的,只怕不是小事。
  明蕴之定了定神:“不急。”
  她坐起身要起来,谁知还未动作,有力的掌心钳制住她的腕骨,猛地将她往身前一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睫猝然睁开。
  “——别走。”
  第14章 凝固 “殿下,能松开了吗?”
  第十四章
  这样意外地一拽,明蕴之重心不稳,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裴彧身上。
  原本掀开了一角的床帐再次散落下来,层层叠叠地遮掩住了榻中的一切。
  这样熟悉的眼神又出现了,炙热的,仿佛能吞噬她的眼神,定定地捕捉着她,让她几近沉溺在黑沉的深海里。
  “殿下又做噩梦了?”
  明蕴之动了动腕骨,从他身上撑坐起来,拉开距离。
  裴彧近来做梦的频率也太高了些。
  每每醒来,眸中还都翻滚着什么浓烈的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眼前人闭了闭眼,似是平复着那股莫名的情愫。
  好半晌,才哑声道:“要去何处?”
  “哪也不去,”明蕴之低眸,看向男人至今不曾松开的指骨:“殿下,能松开了t吗?”
  裴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愣了愣,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要去很远的地方,离开他,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真是无稽之谈。
  “什么时辰了?”
  外头侍候着,不敢有半分懈怠的青芜立刻回道:“快到辰时了。”
  平日里最迟卯时二刻裴彧便醒,他多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裴彧翻身坐起,听得里头起身的声音,外头候着的侍从端着铜盆与衣衫鱼贯而入,静谧无声中透露着规矩有序。
  明蕴之转去侧间,示意青芜开口。
  青芜这才道:“夫人递来消息,说亭安侯世子昨夜……亡故了。”
  -
  “今日不好上妆,便素净些吧。”
  明蕴之推开青竹递来的饰品,取了几支素色的木簪,插于乌发之间。
  前几日,派去寻静山大师的人才回了信,说已寻到静山大师踪迹,再等上十余日便能回京。
  谁知韩世子没能等到这时候。
  青芜扫了一下妆奁,道:“这些都不大好,素得太过了。”
  再怎么说也是东宫太子妃,太过素净也不像话。
  她挑了挑,眼睛一亮:“娘娘戴这只玉佩吧,前几日取出来,还不曾佩过呢。”
  明蕴之一瞧,是那只比翼同心佩。
  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被她吞入腹中。
  不过是一块死物罢了,承载不了什么,也不一定就代表着什么意义。
  “也好。”
  这块玉不算张扬,也足够贵重:“就这只吧。”
  她站起身,收拾妥当后,在宫门处等了等。
  不多时,另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有些羞赧:“二嫂,我来迟了。”
  明蕴之笑了笑:“不迟,正好。”
  齐王妃姚玉珠昨日相邀与她同行。她是新妇,偌大一个齐王府还没打理明白,便碰上丧事,总怕失了礼数。思来想去,便邀了她一道。
  两辆马车前后经过长街,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亭安侯府。
  见太子妃与齐王妃车架,亭安侯夫人胡夫人亲自出来迎接。明蕴之知晓她丧子痛苦,特意宽慰几句,姚玉珠跟在她身后,不时附和。
  胡夫人再悲痛,也强撑着身子迎来送往,听得明蕴之温言几句,不由得悲从中来,“多谢,多谢娘娘体恤。”
  侍从引二人入内院休息。
  柏夫人正候着她,老远看见她的身影,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松了松。
  明蕴之见她面色不大好,知晓她近来定然心烦,与姚玉珠叮嘱几句便借口更衣,先一步出了去。
  柏夫人跟在她身后,寻了个偏僻的小院,低声道:“我本想递牌子进宫见你的,可又不放心含之一人在府中……”
  “此事想来对含之打击也不小,母亲是该多陪陪她。”
  明蕴之明白含之此人含蓄内敛,自小是被母亲宠大的,不曾经过什么波折,此番变故非她所想,她伤心难过也是应该的。
  “不止如此呐。”
  柏夫人一脸忧烦:“人家胡夫人都没说什么,倒是有些长舌妇嚼舌根,说咱们含之命硬克死了……碍着情面背地说,还当我不知道。”
  “无稽之谈。”
  明蕴之从不信这些克夫之说,皱了皱眉:“世子是自己贪食野味中了毒,与我们含之有什么相干?”
  她与含之虽然不是一同长大,但到底一母同胞,有着旁人比不得的感情,容不得旁人诋毁。
  “若是还有人乱讲,且让他来东宫与我分说。”
  柏夫人放了些心。
  她抚着胸口,低声道:“我本想让含之择个好人家,谁知会有这一遭。若是……若是日后含之再想定亲,可怎么好?”
  “能信那些流言的人家想来也不会是个好归宿,母亲何必在意。”
  明蕴之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益州牧的女儿,太子妃的妹妹,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没有屈就的道理。
  不过她也理解柏夫人忧心之处。
  含之已经及笄,若世子无事,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大周士族大多一早定下婚约,此时再想寻适龄男儿,确实棘手。
  若匆匆忙忙定下,恐再生变故。
  明蕴之安抚道:“世子刚刚过身,婚事的事不必太急。我会帮着含之留心的。”
  “怎么不急?”
  柏夫人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急切,软了声音:
  “阿娘三个孩子,只有你妹妹还没个着落,如何不让人着急。”
  明蕴之知晓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亲可记得益州沈氏?”
  “沈氏……”
  柏夫人点头,“也算是益州豪族了。”
  “今年春闱,有一沈氏子极为出众,现今在工部任职,很得殿下重用。”
  明蕴之思量着:“母亲若当真因此烦心,不若我回头去问问殿下,他可有婚配。”
  此人她知晓,幼时在外祖家,那沈氏子便跟着外祖求学,极为上进。家族在益州,也算是知根知底,如今在京城任职,是个不错的选择。
  柏夫人不置可否,她紧拉住女儿的手:“你觉得,那镇国公世子如何?”
  “陆世子的确是个龙章凤姿的好郎君,但……有太后娘娘在,只怕不成。”
  太后娘娘一子一女,极为疼爱庆德长公主。庆德又只有这一个独子,自是心疼得跟眼珠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