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迹可循 第20节
  算起来,父女俩有段日子没见了,许志国总觉得她消瘦不少,虽说清楚自家闺女在吃饭这事上向来是不含糊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
  “没有。”许归忆垂眸。
  许志国嘱咐她:“工作再忙,饭还是要按时吃。”
  “是。”许归忆应得极快,倒是把许志国后面的话给堵回去了。
  军人出身的许志国本来就不善言辞,看着女儿明显疏离的态度,那些来之前满腹关心的话到了这会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父女间竟是生疏至此。
  许老爷子坐一旁瞅瞅左边这个,再瞅瞅右边那个,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老话说的一点没错,有其父必有其女,许志国性子倔,谁知他这个小孙女性子比她爹更倔!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许归忆这么多年说什么也不肯踏足军队大院,连后来许志国搬出大院单独住的家,她也一次没去过。
  “小忆,”许褚渊放下茶杯,打破了略显凝滞的气氛,“下周六有空吗?”
  “不好说。”许归忆拎起茶壶,给爷爷和父亲分别续了水:“您有事吩咐?”
  许褚渊说:“下周六你奶奶要去潭柘寺敬香,要是没事,你陪着走一趟?”
  原来是这事,许归忆爽快答应:“好啊。”
  略一沉吟,许褚渊视线在孙女脸上打了个转,像是随口提起:“对了小忆,你还记得江家那小子吗,以前就住咱家后头两栋楼,你俩小时候特别要好。”
  江家……许归忆认真想了想,“您是说江叔叔家?江望?”
  “对对对,就是他!”
  许归忆疑惑地瞥了爷爷一眼:“您激动什么啊?他不是一直待在国外吗,没记错的话,他初中就去美国上学了吧。”
  她边吃车厘子边问:“您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话音未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许归忆的奶奶杨梅老太太结束午休从楼上下来了,“是小忆回来了吗?”
  “奶奶,是我。”许归忆起身过去搀她,扶老太太坐好。
  “你这丫头!跑哪儿玩去了?一走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个电话,不知道奶奶挂念你?最后还是你爸让小李过去才把你请回来。”
  许奶奶语气温和,慈爱地看着孙女:“听你爷爷讲,工作上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闻言,许志国也悄悄看向自己闺女。
  提起工作,许归忆握着奶奶的手撒娇:“奶奶,我不想上班了。”
  “那就不上了!”老太太拍板似的,故意逗她:“咱们把工作辞了,回来结婚!在家相夫教子多好!”
  “……那我还是上班吧。”许归忆缩缩脖子立马改口。
  听见这话,许褚渊和许志国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你啊!”许奶奶宠溺地点点她额头:“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许褚渊趁热打铁,把话题又绕了回去:“刚说到江望,我听说,那孩子最近从美国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许归忆不以为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怎么着,难不成还要我们列成两队夹道欢迎啊?”
  “怎么说话这么冲。”许褚渊瞪她一眼:“谁又招惹你了?”
  许归忆抿着嘴不吭声。
  没人招惹她,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至于为什么不痛快,这事连她自己都没整明白呢。
  许奶奶见状,拉过孙女的手,安抚般地轻拍两下,温声道:“我跟你爷爷的意思呢,是想着你们俩小时候那么要好,这么多年没见了,正好他回来,找个机会一块吃顿饭,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我跟他可没感情,有什么可联络的?”许归忆才不上当,直截了当地问:“爷爷,奶奶,您二老是不是想让我去相亲啊?”
  第13章 “兔子不吃窝边草!”……
  许归忆一针见血地指出许褚渊和杨梅暗含的潜台词。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在人精堆里泡大的许归忆又岂会听不明白爷爷奶奶话里的意思?
  听到父亲要给许归忆介绍相亲对象,许志国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表态。
  既然许归忆把话挑明了,许褚渊索性也不跟她绕弯子了,点点头说:“是有这个意思。”
  “不去。”许归忆很干脆。
  这时家里保姆端着洗好的车厘子过来,听见许归忆的话手中盘子抖了一下,又忙托稳了。
  许褚渊不笑的时候总是看着特别严厉,除了许归忆,家中小辈都怵他,没几个敢这么跟他讲话的,偏偏老爷子也不恼她。
  转念一想,也对,整个家里谁不知道许褚渊和杨梅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
  那可是两位老人唯一带在身边养大的孙辈。
  早就料到许归忆会是这个态度,许老爷子并不意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许归忆一脸不乐意地噘着嘴:“我不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杨梅老太太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瞅着这小孙女怎么瞅怎么稀罕,她摸摸孙女的脸,语气温柔慈爱:“小忆啊,你想,咱们两家知根知底,又是多年的邻居,这门亲事要是真成了,你嫁过去不吃亏。”
  闻言,许归忆忽然想到什么,心中警觉:“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我俩小时候定过娃娃亲啊!”她夸张地瞪大眼睛,“爷爷奶奶,定娃娃亲犯法你们知道吗?!”
  许褚渊被孙女气笑了:“我们没那么老古板!”
  许归忆这才稍稍放心,又搂着杨梅脖子撒娇:“奶奶——我不想去相亲,好老土的。”
  从小到大,她一撒娇老太太定准心软,杨梅小声哄着:“听话,咱们就去见一面好不好?”
  许褚渊也接话:“我们又不是逼婚,最终成不成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许归忆说不过他们。
  爷爷奶奶年轻时一个是总参谋长,一个是空军部队政委,专门给人做思想政治工作,在谈判这方面,两位老人软硬兼施,许归忆还真不是他俩的对手,她含含糊糊地应下了,答应他们过些日子就去见一面。
  晚上吃饭时,许归忆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突然听见爷爷叫她:“小忆,这次出去玩,可是碰见什么人了?”
  “没有!”许归忆飞快否认。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此刻说不定正在哪个温柔乡里风流快活呢。
  许褚渊放下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许归忆。
  被爷爷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许归忆登时心虚得不行,她别开眼:“您看我做什么?”
  许褚渊慢慢悠悠地:“我就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谁紧张了……”许归忆低头嘟囔。
  杨梅笑着打趣:“你这么抗拒相亲,我们还以为小忆有喜欢的人了。”
  许归忆筷子一抖,脑海中闪过极光下那个缠绵的吻,耳根发烫,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今晚的许老爷子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审完许归忆,又将目光转向许志国,他问:“你今儿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许志国说:“今天不忙,就提前回来了。”
  话落,坐他旁边的便衣警卫员眼神微动。
  其实是听说许小姐从冰岛回来后,首.长临时改道过来的。
  许褚渊目光在儿子和孙女之间转了一圈,忽然冷哼一声:“你们就都蒙我吧!”
  此话一出,父女俩都不吭气了,一味地埋头扒饭。
  同一时间,北京东城一座四合院里,江望差点被茶水呛死:“相亲?我?和许归忆?”
  面对儿子的震惊三连问,王慧女士紧了紧披肩,点头:“没错。”
  “不去。”江望也很干脆,拒绝的理由与许归忆如出一辙:“兔子不吃窝边草。”
  “哟~”王慧手里握着茶盅,拉长音儿轻嗤:“还不吃窝边草呢,信不信再过两年你连窝边草都没得吃!”
  江望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王女士,您儿子行情不至于这么差吧?”
  “你以为呢?”王慧哼笑,“人家小忆多好的姑娘,你还挑三拣四。”
  江望想搬救兵:“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王慧:“你怎么知道他走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机场那块实施交通管制了,不然我半小时前就到家了。”江望说。
  王慧呷了口茶:“你爸下周才能回来,甭想找你爸开脱,在你的终身大事上,我和你爸意见一致。”
  江望懒洋洋地问:“是吗?我爸怎么说?”
  王慧放下茶杯,学着江伯钧的语气打官腔:“小望,你也老大不小了,男孩子嘛,就要家庭事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才行。”
  江望轻哼:“那我也不去相亲,多土啊。”
  王慧使出杀手锏:“难不成今年过年吃饭你还想坐小孩桌?”
  这话的杀伤力可太大了,江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江家规矩,凡是没结婚的过年一律坐小孩桌,江望已经连续五年和侄女外甥坐一块吃年夜饭了。
  “坐就坐!”江望消极抵抗,“反正有人陪我!”
  王慧笑了下:“是吗?不好意思儿子,妈妈忘记告诉你了,你那陪你舌战群儒的表哥上个月已经订婚了,人家昨天刚去领了结婚证。”
  江望:“……”
  叛徒!
  “小望。”过了几分钟,王慧突然叫他:“有件事妈一直挺好奇,你跟小忆小时候玩得那么好,后来怎么突然不玩了?”
  江望转开脸,默不作声。
  王慧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还记得小忆一周岁时抓周,不要钱,也不要玩具,最后竟然跌跌撞撞扑过去抓住了你的手,一屋子人都乐得不行。”
  说起往事,王慧不禁莞尔,江望脸色也缓和了些:“是么,我还以为她抓的是馒头。”
  毕竟那丫头从小就贪吃。
  “儿子,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王慧循循善诱。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