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500节
  雍正帝让隆科多盯紧了赵昌,赵昌日常实在乏善可陈,正当隆科多以为自己多想了的时候,三月十四号这一天,德亨日常差使人去畅春园给赵昌送东西。
  快入夏了,除了换季衣裳鞋袜配饰被褥铺盖蚊帐等,还有消暑的冰、防虫香料丸药,应季的水果,磨牙的干果,上好的粮米,时兴的点心,甚至还有德亨新给他淘换的顽器等等,赵昌和梁九功做邻居,德亨还给梁九功备了表礼……
  这一趟,送的着实有些多了。
  被隆科多安插的侍卫暗线逮个正着。
  隆科多安插的侍卫一看押车的是德亨手下常用的差役,立即去禀报了隆科多,这里面的人,除非隆科多亲来,他带着手下的人恐怕按不住他们。
  赵昌对德亨手底下人很客气,每次来给他送东西,都要留茶留饭。来送东西的人也很懂事,殷勤的询问一些赵昌的日常起居和趣事,带回去说给德亨听。
  赵昌受用就受用在这里,感觉他要是有亲儿子,孝顺的话,也就这样了。
  所以,隆科多赶来的时候,一切如常,被堵了门,“人赃俱获”。
  哟,赵大监,您跟定王爷交情匪浅呀!
  您知不知道如今不比以前了,太监禁投诸王阿哥门下啊?
  咱们怀疑京中满天飞的小册子就是出自您手,您跟咱走吧,慎刑司里去跟皇上分辩吧!
  赵昌知道隆科多是做什么的,也知道隆科多会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实”禀告给雍正帝,所以,他尽量的跟隆科多拉扯解释,别管有没有用,先将话说清楚说明白了,看隆科多的架势,他怕以后再没机会说了。
  伺候了康熙帝一辈子,赵昌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刘狗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是来赵昌这里串门的。
  他知道今天德亨会遣人来送东西,他是来看热闹的。
  结果,就遇到隆科多带来的侍卫抽刀架上了赵昌和德亨派来的人的脖子。
  他转身就跑。
  然后就被抓了。
  隆科多抓人动静闹的不小,有那和刘狗儿交好的太监,知道事情始末,就去刘狗儿家中送信,说明被抓因由。
  于是就有了刘二郎报信这一出。
  德亨问清楚明白,看了看天色,赶在皇宫下钥前入宫请见。
  赵昌已经进了慎刑司了,雍正帝也已经听隆科多汇报完,他已经让隆科多去审赵昌,德亨这个时候请见,雍正帝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德亨来的比雍正帝想象中还要快。
  雍正帝让赵拙言去回复德亨:不见。
  德亨预料到了雍正帝会不见他,见是赵拙言来传话,还是松了口气,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且容师父分辩几分吧,还有那个叫刘狗儿的老太监,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寻常老太监,你是知道的。”
  德亨是在跟赵拙言求情,毕竟,如今赵拙言和苏培盛同得雍正帝信任,雍正帝倚仗赵拙言,还要比苏培盛更盛。
  赵拙言态度淡淡的,只道:“知道了。”
  然后就转身,进了宫城大门,大门缓缓合上。
  落钥了。
  德亨注视着合上的朱红大门,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第362章
  如果赵昌的死是罪有应得, 那么,刘狗儿的死就是草菅人命。
  赵昌是金盆洗手了,但他以前做的恶事, 仗着康熙帝的宠信得罪的权贵,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这不是江湖,这是皇宫大内,是皇帝的一言堂。
  如果雍正帝要赵昌死, 恐怕别人会道一声:死有余辜。
  但刘狗儿不一样。
  刘狗儿不曾靠近澹宁居一步,这也是他第一次进紫禁城。
  他是纯然无辜的。
  德亨是在第三天夜里见到两人的。刘狗儿已经身亡,赵昌则是被用了大刑,成了一个废人。
  德亨被带着到了慎行司,隆科多大马金刀的坐在刑房外头一个小厅里,道:“皇上仁慈,允你见赵昌最后一面。”
  德亨已经看不到隆科多的嘴脸,他几乎是踉跄着抱起了赵昌软绵绵的身体。
  赵昌看上去很干净, 头脸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脑后辫子也是整齐的,他身上里衣已经换过, 身下是一块斑驳的木板。
  德亨一抱赵昌,似有乌黑又鲜艳的血痕从他干净的里衣由内向外渗,确是后继无力,最后只能看到布料上一片一片的渍染。
  他的刑伤被处理过。
  康熙帝贴身大太监有文有武,似是梁九功、李玉、魏珠这样的,就是文太监, 赵昌是唯一的武太监。
  在伺候康熙帝漫长的岁月里, 他都是被当做御前侍卫用的, 因为是太监, 可以跟随康熙帝入后宫。
  所以当年,康熙帝指了他做德亨的师父,教他做御前侍卫的规矩。
  这样一个武人,此时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
  刘狗儿的尸体胡乱扔在墙角根,无人问津。
  德亨小心翼翼唤道:“师父,师父……”
  听到声音,赵昌缓缓睁开眼,抬了抬手,又无力垂下。
  德亨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黏腻的冰凉,还在不受控制的痉挛。他一定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赵昌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了瞳孔,看着德亨,虚弱道:“是王爷啊,莫要哭,先帝知道了,会心疼的。”
  德亨强忍悲痛,道:“我带您出去。”
  赵昌摇摇头,道:“走不了了……”
  德亨要将他整个抱起来,执拗道:“我带您出去。”
  赵昌痛苦的闷哼一声,吓的德亨赶紧住手。
  赵昌用力握紧他的手,嘶声喊道:“赵拙言,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德亨手动了一下,赵昌更加用力握紧,眼睛示意他莫动莫出声。
  没一会,赵拙言从黑暗中出现。
  德亨看着赵拙言的眼神平淡又冰冷,赵拙言心肝微颤,告诉自己,自己没有错。
  赵拙言站在了赵昌能看到他的地方,垂目看着这个已经废了的老人。
  德亨将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让他说话能顺畅些。
  赵昌“呵”“呵”两声,眼睛阴毒的盯着赵拙言,喑哑道:“好徒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够狠,够毒,师父没白调/教你这么些年。”
  赵拙言:“……您过奖。”
  赵昌:“你去回禀皇上,我赵昌这一生,垂髫入宫,耳顺出宫,伴侍先帝五十余载,忠君体情,尽心侍奉,未曾有半分逾矩。先帝崩后,亦是安分守己,平淡度日,不曾仗着先帝的恩情,为非作歹,为祸今上……就算到了地下,面见先帝,我也能,理直气壮。”
  赵拙言:……
  赵昌:“要说心愧之处,只有一件,就是带累了定亲王。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唯定亲王,因对我心存怜惜,念着往年几分师徒情分,多照顾了几分,就以为我们相互勾连,阴谋乱上,实是…未有之事。”
  “隆科多企图屈打成招,殊不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望今上明鉴。”
  赵拙言:……
  赵昌也不让赵拙言保证什么,最后闭上眼睛,不再看他,道:“你走吧,我死前,不想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赵拙言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德亨看着他僵硬着脊背同手同脚的走进现身的黑暗里,低头看赵昌。
  赵昌正定定的看着他。
  赵昌的气息正在急速衰弱下去,这是一直坚持的心气儿已消,存了死志了。
  德亨强自压抑着愤怒,道:“师父,您再坚持一下,我一定能救下您的。”
  赵昌已是弥留,道:“不,我已经是废人,活下来,也是受苦罢了。你去跟今上,请罪,就说,都是我这个老阉货,挟昔日情分,赖上了你,你不得不,送我些财物,打发我,如今我死了,你也,解脱了。”
  “今上……仁慈,念在你是,他膝下养大的,孩子,会……宽恕你的。”
  见德亨无动于衷,赵昌心下着急,他用尽最后的生命掐着德亨的手,用力的脸都狰狞起来,努力抬高了身体,盯着德亨的眼睛,逼声道:“你答应我!”
  德亨狠狠闭了下眼,哽咽道:“好,我答应您,去跟皇上请罪。”
  听到这话,赵昌“呼”的一声卸了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松开德亨的手,眼睛努力睁开着,气绝身亡。
  死不瞑目。
  德亨就这么抱着他坐在地上,愣了一会,他合上赵昌的眼睛,将他放在木板上,掏出手帕,盖在了他的脸上。
  又将刘狗儿的尸体抱过来,和赵昌放在一起,尽力捋直他僵硬扭曲的肢体,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走出了刑房。
  隆科多站在外头,看着他。
  德亨对他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隆科多面向了黑暗,雍正帝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身后跟着赵拙言。
  雍正帝:“这就是你跟朕说的,看好戏?”
  隆科多跟他说,要想知道赵昌和德亨到底有没有勾结,让他们见一面,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就知道了,说不定是一场好戏。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看了一出主仆情深生离死别的大戏!
  隆科多单膝跪地,铿锵道:“臣失策,但臣并不后悔审问赵昌。他在说明册的事情上可能是无辜的,但他在畅春园,仗着曾是先帝大太监,作威作福,凌虐他人,更是坐在先帝曾经坐过的位子上,受修书士子伺候读书,僭越犯上,乃大不敬之罪,罪该万死!”
  雍正帝:“……起来吧。”
  隆科多起身,问道:“赵昌和刘狗儿的尸体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