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陈冶秋这才发现,这个杯子是他买的,上面印着一个巨大的“belongto”。
  这是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同的杯子,如今来看,荒唐又可笑。
  “人是习惯的奴隶,只要能苟延残喘,什么都会习惯的。”凤栖梧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手里的杯子,“对凤家是,对你是,对别人,也可以。”
  手一松,杯子砸在了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北京地震了,像是杯子砸落引起的。
  震源在河北,北京只有轻微震感,但凤栖梧却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杯子碎了,她也在下一秒被陈冶秋压在了沙发上,脖子上是他的两只手。
  她呼吸不了,脸渐渐变得通红。可她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看着陈冶秋,好像他再用力些,她就解脱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冶秋确实是想掐死她的。
  如果凤栖梧找的是别人,她也会为了达到目的和那个人虚与委蛇,甚至在床上亲热缠绵,他根本不是凤栖梧的唯一。
  他只是个可以随时被放弃掉的人,就像被她随手打碎的杯子。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手在脖子上越陷越深,陈冶秋能感受到她脖子上动脉突突跳得厉害。
  他很想知道,哪怕有一个瞬间,她的心也曾经因为他这么跳过吗?
  “喃喃!”一个惊恐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你做什么!放开她!”
  是凤岚。
  他惊慌着跑过来,用尽全力推开了陈冶秋。
  脖子上的力气松开,凤栖梧不可控制地咳嗽了起来,艰难地重新吸入空气,她觉得自己死而复生了。
  “你干嘛啊!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啊!”凤岚瞪着陈冶秋,难得强硬地挡在凤栖梧面前,不让陈冶秋再靠近她。
  陈冶秋被凤岚推了个踉跄,最终稳住,站在沙发边冷眼看着这一幕英雄救美的画面。
  这也是她谋划好的吗?凤岚也是她的一把刀吗?
  “喃喃!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回事!”见陈冶秋不理会他,凤岚又坐下给凤栖梧拍着背,脸上却是一片惨白,“我爸妈和爷爷都被带走了,警察说和当年的坠机案有关。他们不让我见爷爷,但让我来找你,我只能来问你。”
  听到凤岚的话,陈冶秋像是想明白了更多,忍不住发笑。
  她也没有放过凤岚,在她的计划里,所有人都有报应。
  凤栖梧喘匀了气,用力甩开了凤岚的手:“等结案了你问警察去,问问他们当年你的爷爷、你的父母、凤岭、凤岱,还有你的太奶奶是怎么谋划在我们寨子的山里种罂粟、贩毒,又是怎么害死了阿衡的父母,怎么害死了我的父母,怎么害死了小光的父亲!他们死有余辜!你爷爷最在乎名声,所以我们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在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上一败涂地。凤岚,你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凤岚的脸色在凤栖梧说出第一个字起就越来越白,等她说完,凤岚已经双目失神、满脸震惊。
  他讷讷地转向陈冶秋,而陈冶秋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事情的背后牵扯着这么大的案子,他们始料未及。
  “就连你,都是被你爷爷带到我身边,和我做朋友,顺便替他看着我、掌握我动向的。”凤栖梧朝凤岚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第无数次庆幸凤岚只是个笨蛋,“凤岚,全家都保护着你,但只有你是凤家最大的傻子!”
  “喃喃……”凤岚恍惚着,不敢相信凤栖梧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不许你叫我的名字。”冷冰冰地看向他,凤栖梧说道,“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陈冶秋眉头一皱,看向凤栖梧。
  她话里有话。
  凤岚像是仍懵懂着,却又讷讷问道:“为……为什么?我做什么了?”
  “你害死了小光,我最好的朋友。”凤栖梧再一次提到了小光,然后她转向陈冶秋,看着他,露出个难得温和的笑来,却又不是对他,“对了,他也曾经是你的朋友,不过在你那儿,他叫辉子。”
  凤岚愣住,同样愣住的还有陈冶秋。
  很多事情又串了起来,比如凤栖梧在上海失态的大哭、在北京追着他问辉子的葬礼。
  一切原来都有迹可循。
  “他爸爸叫李占军,他叫李光,所以他改名叫辉子。一个光,一个军,光辉的辉。”凤栖梧冷淡地看向凤岚,“他爸爸是那架飞机的机长,是个非常好的人,从来不喝酒,更不吸毒。但为了要阿衡父母的命,他被人灌了毒品和酒,他死了,又被嫁祸成了罪魁祸首,你爷爷出谋划策、你全家同意了的!”
  “而他唯一的孩子,又被你害死了!凤岚!你为什么要认出他!为什么要多嘴!你们把他一家都害死了!”凤栖梧情绪终于有些激动了起来,之前和陈冶秋无论怎么互相攻击,她都保持着冷静,只有提到小光,她心里抽痛得恨不得翻江倒海。
  凤岚吓得站了起来,慌张地踱着步子,手不停挠着头发。
  他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光是谁,辉子又是谁,他做了什么害了人家,他做了什么害了一条人命!
  “滚吧!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凤栖梧也站了起来,推搡着凤岚出了门。
  凤岚不肯走,手掰着沙发、掰着鱼缸地想要留下。
  凤栖梧红着眼眶开始踢他。
  凤岚躲闪不及,滑了一跤。
  除了眼泪收敛了,凤栖梧没有其他的收敛,她依旧一言不发地用力踢着凤岚,直到把他赶出了门。
  刚才进门时,她一时慌乱忘记关门才让凤岚闯了进来,这次不会了。
  凤岚在门口急得大喊,凤栖梧狠狠地摔上了门,一次也t没有回头。
  门外的动静逐渐小了,凤栖梧又咳嗽了起来。
  咳得喉咙腥甜,她匆匆咽下,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
  “你也出去。”
  陈冶秋似乎还沉浸在辉子的事儿中,眉头深锁地看向凤栖梧。
  凤栖梧也看向他,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缱绻和温柔,只剩下冷漠。
  又发现了她的新面相,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长相。
  “你现在是谁?不被丈夫喜欢的妻子?被凤家照顾着的受害人?还是潜伏敌营的敢死队?”陈冶秋忍不住问道。
  “我吗?”凤栖梧盯着陈冶秋的眼睛,又笑出了声,“我谁也不是,我早已经不是玉喃了,也绝不会是凤栖梧。”
  陈冶秋的喉结艰难滚动了几下。
  凤栖梧嗤笑一声。
  “喃喃。”陈冶秋走上前,狠狠攥住她的手,艰难地出声。
  可叫了名字又能怎么样,他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更谅解不了她。
  况且,她脖子上还有他掐出来的印子。
  “陈冶秋,现在就走。”凤栖梧拨开他的手,“别犯贱。”
  地上的土被大风刮起,转着圈儿升到空中,打在玻璃上。
  这是春天的丧钟。
  陈冶秋是大师盖过章的反骨仔,别人想他做什么,他偏不。但凤栖梧要他别犯贱,要他走,他就走了。
  临走时,他把一个小盒放在了门厅地上。
  大理石地面冰凉刺骨,柔和灯光打在暗红色的丝绒盒子上,非但没有任何暖意,反而将这个笑话照得如同弥漫许久的血雾。
  黑色神仙鱼飘了过来,阴影投在盒子上,血开始黏稠、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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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叠加
  北京这地界儿从来不缺新闻,缺的是紧着一家子报的新闻。
  第一则新闻,说的是凤老得体了一辈子、温和了一辈子,没成想居然是个长期潜伏在人民群众间的犯罪分子,制毒、贩毒、杀人样样都占了不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
  听说凤老,不,现在是凤犯了,他被带走那天,北京又下沙子又地震的,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凤犯就该天诛地灭。
  也难怪这两年凤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进去了,现在联合办案一开展起来,只怕凤家更多的烂事儿会被挖掘出来。
  第二则新闻,是凤犯这桩大案的延续。凤衡临危受命,从纽约回了北京,在万钧压力下谦和又体面地接管了风雨飘摇的上市公司和其他企业。
  凤家上市公司今年年报自然是要延期了,但很多人相信苟过今年,公司明年起就会有好结果。
  毕竟在凤家丧心病狂的志怪传奇里,凤衡是忠良之后、忍辱负重的哈姆雷特、唯一纯白的茉莉花,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有什么比他更适合被人捧上神坛创造奇迹了。
  这第三则新闻,还是和凤衡有关。他没有和闹出出轨丑闻的妻子离婚,但他的妻子也在没有和他一块儿露过面,更没有和奸夫一起出现过。
  她忽然消失了,就像她某一天忽然出现在了北京一样。
  这最后一则新闻,那只能是关于凤衡和凤栖梧婚姻中的第三者,奸夫陈冶秋了。他消失许久之后,终于在北京露面了,只是似乎奸情已成往事,谁也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