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陈冶秋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嗯。”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朝房间走去。
  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女人见他们过来,礼貌性地含笑点头示意,凤栖梧也朝她服了服身。身形交错,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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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自然又是睡到中午。
  为什么说是“自然”,只能因为有两个人晚上不知节制。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回了房间,就是香江潮涌热海翻波,渐至夜色最浓刻,亦是两情缠绵时。
  房间里只铺了一个人的床褥和被子,陈冶秋和凤栖梧只好挤在一起睡。醒来时,陈冶秋闻着从凤栖梧颈间飘来清晰的柚子沐浴露的香气,决定回北京就把家里的床换成小点儿的。
  “几点了?”凤栖梧也醒了,却也没有完全醒,依旧懵懵懂懂,说话也含含糊糊。
  “快十一点了。”陈冶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你突然跑来,就没人找你?”凤栖梧看着他难得寂静无声的手机,忍不住问。
  陈冶秋把屏幕亮给她看,右上角有个飞机标识:“谁也联系不到我。”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老爷子肯定会勃然大怒,因此一下飞机就切断了所有联系,任谁也找不到他,更别想打扰他现在的好心情。
  “那一会儿出门儿你可得跟紧我,走丢了我可找不着你。”凤栖梧笑了起来,懒懒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我们也可以不出门儿。”陈冶秋钻进了被子里,半晌又在凤栖梧的惊呼中从她面前钻了出来,“就这么待着。”
  凤栖梧叹了口气,腿被他架在腰上,哪里是要好好待着的样子。
  “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凤栖梧把手搭在他脖颈上,把“和我一起”四个字说得很重。
  在北京,他们不能一起在人前做些什么,不能牵手,不能拥抱,不能亲吻,甚至连说一句话都得斟酌思忖。但在高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想。”陈冶秋就像注定要上钩的鱼,果然被这四个字蛊惑,他俯下身子,吻着熟透了的如血红唇,“两个我都想……”
  出门前要先充好电,凤栖梧以为手机才需要这样的准备,原来陈冶秋也需要。
  一个小时后,满电的陈冶秋把围巾系好,又仔细检查了她脖子上、身上没有一点儿能漏风的地方,才和她出了酒店t。
  两个人拉着手慢慢往古街去,一路上人潮如织,他们混迹其中,竟都有些隐隐的兴奋。
  不必为什么忧虑,只管拉着手就是。
  “冷不冷?”陈冶秋垂眸看着凤栖梧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脸问。
  凤栖梧摇摇头,揽住他胳膊的手愈发收紧。
  雪在上午才停,积雪还来不及被扫到街道两侧,一路过来,鞋子陷进松软的新雪里,咯吱咯吱的。
  她喜欢走在雪里,却不怎么喜欢滑。古街上人多了起来,雪被踩实,风一吹,瞬间成了冰,她只能死死攥住陈冶秋。
  于是陈冶秋就恶劣地期待风更大些,她可以更靠近他,他也可以与她挨得更紧些。
  “吃这个吗?”凤栖梧指了指附近一家店铺前延伸出来的外食档口,“五平饼,垫垫肚子。”
  陈冶秋随意点头,走了过去。
  五平饼是日本中部山区的传统小吃,把敲成扁平的大米饼穿在小木棍上,刷上核桃、花生、芝麻混合酱汁,放在碳炉上烤脆,再用味噌、酱油和糖调味,乍闻之下,滋味复杂。
  凤栖梧买了一个,300円。
  付了钱,两个人站在档口前一人一口吃着。
  陈冶秋不大喜欢粘糯口感的东西,更不喜欢芝麻,但凤栖梧递到嘴边,这些东西也变得并不是那么入不得口。
  有游客也到了这个档口前,看了眼招牌,又看了他们一眼,不大确定地用中文问:“请问是中国人吗?”
  凤栖梧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陈冶秋向前跨了一步,把她挡在身后:“有什么事?”
  第84章 落款在他
  “我是想问问,你们吃的是什么,好不好吃。”游客被陈冶秋严肃的表情吓到,不得不讪笑着指了指他们手上的五平饼。
  乌龙一场。
  “是这个,挺好吃的。”凤栖梧从陈冶秋身后钻了出来,指了指招牌上的五平饼,“300块一个。”
  游客点了点头,也买了一个,然后朝他们点头告别。
  两个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想乐。
  果然偷情的男女打心底里就是分外提防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动作变形。
  “反正也要公开了,不用担心什么。”陈冶秋拿手擦了擦凤栖梧嘴角的酱汁。
  凤栖梧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视线偏过,凤栖梧往店铺里瞧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立刻拉着陈冶秋去看。
  角落里,一个中年人研了墨,端正瞧着面前铺好的一张白纸。
  “每年元旦第二天,很多日本人会用毛笔写些祝福的词句或者新年目标,叫新春试笔。”凤栖梧解释道,“估计他想写得好些,所以事先练练。”
  陈冶秋看了看中年人面前摆着的家伙式儿,点了点头。
  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抬手提笔,在纸上写下“初日の出”四个字来。
  “下笔轻浮,手腕无力,这样写不好字。”陈冶秋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可也能看出来写字并不是他的强项。
  凤栖梧哦了一声,心念一转,控制着声音朝店铺里喊了一声:“这个家伙写字很不错哦。”
  中年人应声朝他们看来,看到凤栖梧指着陈冶秋朝他笑,也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了?”陈冶秋皱起眉头问。
  “你说来我家写春联儿会被人发现,不如在这儿写吧。”凤栖梧拉着陈冶秋进了店。
  迎面碰上中年人,她笑着介绍:“他在中国是很有名的书法家的弟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写一幅字吗?”
  中年人听完,得救般夸张地咧着嘴、点着头,拉着陈冶秋坐到了桌前,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他说正是求之不得。”凤栖梧给陈冶秋翻译,“后天家族里所有人都要来他家做客,他答应了要代表大家写字供奉,可是练了好几天,写出来的都不满意,正愁着呢。如果你可以教教他,他感激不尽。”
  陈冶秋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她倒是客气,把自己推出去给不认识的人免费当书法老师。要知道在北京,他的字也是有人情愿花几百万相求的,当然,求字为的是什么,他自然明白。
  凤栖梧又和中年男人说了几句,男人拿来纸笔,让凤栖梧在纸上写下“初日の出”。
  “就写这四个字。”凤栖梧怕陈冶秋看不清中年人写的字,重新一笔一划写了一遍,递给他。
  陈冶秋被莫名其妙按在桌前,早已放弃了挣扎,又看了凤栖梧一眼,他拿起笔沾了墨汁。
  笔尖落下,迅速回收,然后小臂微移,余下几笔皆落笔有神。
  中年人和凤栖梧情绪价值给得很高,就写四个字的时间,他们拍了一百次手,说了一万次了不起、太棒了。
  陈冶秋险些迷失在这一声声的赞美之中。
  搁下笔,陈冶秋抬头看向凤栖梧,无奈的脸上因她满眼的笑意也浮起了笑容。
  “属你大方。”他站了起来,又让凤栖梧把写字的一些要领翻译给男人听。
  中年人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感谢。
  “他说一定会照着你的字拼命练习的。”凤栖梧又指了指桌上一只细些的笔道,“他也请你落款,说是要裱起来挂在店里。”
  陈冶秋扬了扬眉头,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只能一味地朝他比请的手势。突然中年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转身跑开。
  陈冶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看凤栖梧,无奈再次提笔。
  中年人端着两杯他亲手冲泡的咖啡回来的时候,陈冶秋和凤栖梧已经走了。
  桌上留下一张落了款的“初日の出”。
  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看到落款,乐出了声。
  “别跑,路滑当心摔了。”陈冶秋拉着凤栖梧,不让她跑得太快。
  “还不跑,你写字,落了福山雅治的款儿,我都怕他追出来打你。”凤栖梧拽了拽他的手,步幅更大了些。
  “那怎么了。”陈冶秋无所谓地耸耸肩,“难道我还提自己的名字。”
  凤栖梧想了想,也是,他陈大老板人金贵,名字也金贵,到处提名确实不大好。
  “可……你写福山雅治做什么。”凤栖梧还是蹙着眉头问,“小心人家告你。”
  “突然想到了。”
  凤栖梧回过头,很讶异他会知道福山雅治。
  “上回去东京和铃木一郎吃饭,他也在。他人不错,所以记着了。”陈冶秋随意说着,丝毫不为凤栖梧眼里的诧异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