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微微抬起头,便看到小皇帝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身上,眸色深沉,眉心凌厉。
  沈淮书看了看又为他夹菜的南庄,像是察觉了什么危险,及时制止了他找死的想法,压低了声音道:“叔自己来。你顾好自己就行”
  南庄终于像是察觉了什么,抬头看向魏少安,完全懂了。忙起身又去给他夹菜。一边夹一边道:“大人,吃菜。”
  魏少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南庄,听闻你想要做一个木匠,学习专业的技艺。可想要拜师?本官可替你引荐”
  南庄一惊道:“真的可以吗?可我资质平平,可有木师愿意收我为徒?”
  魏少安直截了当道:“鲁辞如何?他手艺还行。”
  南庄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点头如蒜捣:“可以可以,求之不得。大人若能帮我引荐,让南庄做什么都行”
  沈淮书默默地夹块肉放嘴里慢慢嚼。
  鲁辞,光看姓就知道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沈淮书不知道他是不是鲁班的后人,但的确是大盛赫赫有名大匠师。就连小皇帝的寝殿也大多出自他手。
  起初看到南庄对木技艺的喜爱时他也想过,以他当初的身份或许只需要一句话就可让他拜在鲁辞的门下,他为了全家的性命自然不敢推辞半分。
  但又一想,以权谋私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且拜师学艺还需经过双方的同意。像鲁辞那种有才华的大匠若被人强迫,岂不是说对他的极不尊重”
  魏少安皱了皱眉,忍着没有甩开南庄的手,道:“本官一句话的事。不过……”
  沈淮书道:“拜师学艺这种事不可强求。靠自己本事争取到的方能长久”
  南庄垮了垮了脸道:“可是叔,我真的很想拜鲁辞为师。只要我能拜他为师,必然尊师重道,努力地刻苦学习。不会给叔你丢脸的。”
  话罢,南庄一脸期待将眼再次转向魏少安道:“大人,不过什么?”
  年轻的帝王面色忽明忽暗,笑道:“不过你必须经过你叔的意见。他不想要你搬出去住,本官也没办法”
  不是,怎么就成不想让他搬出去住了。扯来扯去怎么就扯到这里来了。
  沈淮书想要反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来。
  【怎么?舍不得了?】
  沈淮书无语,他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好嘛。
  恰时南庄坐回到他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道:“叔,我只让大人帮我引荐就行。至于鲁辞收不收我,我会凭本事的。叔你就答应吧!你是知道的,像鲁辞那种大师若无人引荐,我们小门小户怕是连他家大门都进不去。”
  第97章 摄政王不知死活
  【小门小户吗?】
  一旁的卢林跟屈时互相看了一眼,表示整了大盛地位最高的两个人皆在这里。他们要是小门小户的话,那整个京都城就没有大门大户了。
  还有魏少安那根本不是引荐,而是圣旨。别说是你还有些本事,即便连根木材都砍不断,他也不敢不收。
  沈淮书被南庄清澈的眼看得越来越心虚。最后只得点了点头道:“那还不快谢谢大人!”
  南庄忙去道谢。
  只是不知他的话又哪里得罪的小皇帝。魏少安面上表示小菜一碟。心里却冷哼一声。
  【沈淮书,他还真是你的亲侄子,你让他向朕道谢,倒像是将朕看成了外人】
  沈淮书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火锅怎么就吃得如此剑拔弩张。
  火锅的锅是沈淮书专门定制的鸳鸯锅,一半熬的骨汤,一半是火辣辣的香锅。
  骨汤那面对着小皇帝。但他的脸却格外阴沉。好似吃了辣椒一般,火气反而怎么都降不下来。
  吃完瞪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
  一月后的早朝。
  沈淮书难得起早。他在金銮殿上打哈欠。
  魏少安端坐在龙椅上,瞥了他一眼道:“王尚书可有本要奏?”
  虽只过去了一个月,但对魏少安而言却无比难熬。他知道沈淮书以微服私访为由到处走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做的则是调查与柳墨有关的事。
  柳家入罪后,还留了很多的烂摊子。比如那些有毒的酒如何处置,还有酒中所下的毒还需配置解药。再加上一些堆积如山的奏折,魏少安分身乏术,只能让暗卫暗中保护他。
  沈淮书清瘦了不少,便显得眼尾越加纤长。
  魏少安此刻其实已经坐不住了,很想要退朝。
  奈何他随口问出的一句,沈淮书却当真了。
  沈淮书嗓音清润,本着不能让陛下话落空的本职,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
  魏少安挑了一下眉道:“王尚书请讲”
  他觉得沈淮书多半是想要讲讲他微服私访后各地的民俗风情,或者哪里有克扣百姓的贪官也一并禀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淮书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陛下,臣认为国本固然重要,但龙子更是大事。如今大盛当有个太子才行。还请陛下早日立后”
  魏少安眉眼含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
  沈淮书向一旁看了看,发现所有的大臣们好似都在往角落里缩,唯恐避之不及。
  有个好心的大臣小声提醒他道:“王大人,慎言,慎言啊!别再往下说了”
  沈淮书不明所以,继续道:“若陛下还未有好的人选。可先广纳后宫。此事虽乃家事,却也是国事。只有陛下子嗣延绵,才能保江山社稷千秋万代”
  “这话朕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王尚书可知,上一个劝朕立后的人去了哪里?”魏少安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声音压了下来。
  若说刚刚他还觉得沈淮书说的是浑话。此刻他倒是听出来了,沈淮书他压根就没懂自己的心意。
  沈淮书还想再作死,下一秒竖起了耳朵。
  【这王尚书还是太年轻了。初出茅庐不怕虎,怕是不知上一次说这话的赵大人,黄土都盖了全身】
  黄土盖全身?不至于吧!不就是催个婚?
  【自那次以后谁还敢跟陛下提充盈后宫和立后的事啊!这王尚书莫不是恃宠而骄了。此事也敢提,今日怕是不死也要折去半条命了】
  有这么悲催吗?吓唬谁呢?
  【坏了坏了。陛下才和颜悦色多久。这次被坏了心情。谁也别想好过了】
  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沈淮书看向魏少安,道:“陛下,不知者无罪。臣请陛下明示”
  魏少安眯了眯眼睛,道:“朕让人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足足打了他一百板子,血浸透了他的衣裤,直到将他给活活打死”
  沈淮书后背发寒,再看小皇帝却似并非在开玩笑,不禁皱了皱眉头,觉得他多少有些残暴不说,凭什么只许他在街坊邻里间毁自己名声,说自己是天煞孤星。就不许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催个婚了?
  还真是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淮书也上来了倔脾气。沉声道:“既如此,陛下想如何治臣的罪?不如也在这里打吧!”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官员无不被他的勇气所折服。开始通通为他求情起来。
  哪知魏少安却冷声道:“求情者与他同罪论处”
  这下所有人都禁了言,无一再敢站出来为他说一句。
  沈淮书的心凉了半截,但转念一想反正都要被打死了,多说几句也无妨。不由更加作死道:“这就是陛下不讲道理了。自古忠言逆耳。陛下贵为天子若只听得顺耳的话,那今后如何让文武百官信服。如何让臣等直言不讳。若所有人都因不敢触及陛下的逆鳞说的皆是违心之言。陛下就觉得好了?”
  大殿之上,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臣们人人自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才当了几日的尚书。就敢如此顶撞陛下。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陛下的龙威岂容他人违逆的。王尚书啊,王尚书,纵然你有雄才大略,在陛下面前也该收敛心性才对。这下我们也救不了你了】
  沈淮书硬着脖子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以权压人,臣无话可说。要打便打吧!”
  魏少安垂眸凝视着他,看不出喜怒,只道:“王尚书,可训斥完了?”
  沈淮书站得端正,深吸口气道:“该说的臣都已经说了。若再多说,怕是要更加出言不逊了”
  魏少安突然笑道:“至今也只有王尚书敢在朝堂之上将朕骂得狗血淋头了。”
  有大臣默默不语,却不太赞同。
  【不是吧!陛下莫不是忘记了,还有摄政王沈淮书呢】
  魏少安早就在朝堂之上立了威信,如今此话一出更如同给沈淮书下了斩立决般。
  都等着陛下做最后的判决。
  然大臣们用眼睛极力地瞥沈淮书一眼,却不见他跪下求饶,反而笔直如松,不卑不亢。莫名地觉得他的背影,竟是像极了那个只手遮天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