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哪这么早起来过啊,可是大人催念书迟到咋办的魔咒,不舍的离开被窝。
  早起对小孩子来说,好难啊。
  清洗之后,凉哇的水一激灵,彻底醒了。
  喝口水,饭桌上是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
  大人们说成双吉利,范云吃干净说好吃。
  第一天上学,爹娘两人去送,一步没走,手里也空空。
  到了私塾门口,可以看到好几个小孩正走进去,身后每一个送的大人扯着嗓子喊,多喝水,多吃饭。
  范云看到这里,紧张的心情顿时没了,笑出声。
  这不都一样吗,只是上辈子没有人接送的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只是羡慕着那些被送的角色。
  想到这里,让娘低低身子,吧唧一口亲,“娘,下午要你来接我。”
  吴红英大笑,“行,一定。”
  范三郎瘪嘴,“娃,下午我和你娘一起来接你。”
  说完,把手里的布包给娃跨上,水葫放手去。
  拿了一路,这才易手。
  范云转身进去,背后传来,“云云,多喝水,要吃饱,昂。”
  回头大声说知道了,挥手进私塾。
  *
  老赵站门后给开着门,笑看着一个个小孩进来。
  范云礼貌的喊了声赵爷爷,老赵夸着今个跟颗小树苗似的。
  范云走着低头看看自己,还真是。
  浅色扎眼,像初春的嫩树叶。
  孟夫子已在课堂里,招手让坐在第一排中间。
  夫子这么想的,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还得从启蒙讲,前排过去方便。
  范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离门近,出入能省两步。
  木桌带漆面滑溜,范云记得家人的嘱咐,从书包里拿出姥姥准备的布擦拭一遍,看看布很干净,又擦擦凳子。
  东西放好,被夫子喊着离开。
  穿褂子短裤穿惯了,第一天穿长衫,又热又觉的扯不动腿,只好缩小步伐跟后面。
  孟夫子往后看一眼,微微点头。
  办公间,第一跪,面向北,跪拜居住在京城的皇帝。
  第二跪,面向东,墙壁上孔子的画像。
  孟夫子讲解之时语气尊崇,教导要忠君、尊孔。
  哪怕是他这个夫子,连同父母都要排在这二者之后。
  范云听的这洗|脑,心里真切意识到,怪不得每个读书人都自认学有所成,卖与帝王家。
  一系列定思想之后,开智。
  孟夫子让站起来,毛笔朱砂红,点在眉心。
  到这,学童鞠躬喊先生,孟夫子微笑受了。
  递过去两本书,让牢记爱护,不得有损坏。
  又说着家人为其所做的一切,定要好好识字,不要辜负。
  范云接过书本,手有点僵,墨水的味道,深吸一口觉的很好闻。
  再走回学堂,第一节课开始。
  每个进度不同,一一往下教几句,或是检查背诵。
  范云翻开书籍,竖列一排排字,下意识从左往右看,赶忙从右往下看。
  孟夫子在旁边仔细教着认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范云,你先念这句,要念熟,每个字最好认得,等会我过来检查。”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没有断格,没有留空,不一会就眼晕了。
  闭上眼转着头,反倒减轻了晕,果然什么事做的人多了,都是有理由的。
  突然产生了联想,这要是没教授的人,连怎么断、含义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自学。
  念了一会,每个字的笔画边看边用右手食指描。
  沉浸在内,直到被哭声惊醒往后偷看。
  夫子从讲桌上拿下戒尺,啪啪的往一个孩子手心打去。
  学童咬着嘴唇抽涕,除了刚开始哭几声,现在咬着嘴唇硬憋着。
  范云赶紧回头,孟夫子下一秒环视一圈,不学的都被罚站着学。
  范云心里绷着,喘气都放轻。
  那天跟姥姥说话那么和气,板脸也不怕,现在看到生气的样子,不敢冒头。
  *
  从这一个学童开始,连着打了好几个,还有去站墙边站的。
  这时候可没旁的说法,你背不好,就是打的少了。
  最前排中间的范云,听着这些背后传来的动静,背挺的笔直。
  其实他这根本没人瞧,孟夫子骂着蠢材,气咻咻的接着检查昨天留抄字的学童。
  然后又是一顿骂,说字跟狗爬似的。
  结束之时,坐着的就剩下俩人。
  范云偷偷看过去,两人此前并不认识,现在互相比个笑。
  一会后,孟夫子走近声音放轻,这五岁第一天学,怕吓哭了。
  范云立马站起,夫子指一个,说一个。
  孟夫子一顿,把书本拿起来,让背,范云也照做。
  背完后,就等着夫子开口,可是几秒后才听到夫子让坐下。
  看着捏紧书本的动作,书本到手后忙心疼的抚平。
  孟夫子瞧着,转身掩饰不平静的心态。
  这孩子陈姐之前提聪明,他只当夸张,现在真见识到了。
  尤其是跟背‘人之初’半月都还背不下来的一比,就跟三伏天吃口西瓜似的,那叫一个痛快。
  重新拾起做人师的自信,就说不是他教的问题。
  学子们明显感受到夫子的脸色晴了点,虽不知什么原因,可是不再被骂就感谢天地。
  三刻钟后,夫子一手拿书本,一手拿戒尺离开。
  门口还得嘱咐,“休息一刻钟,喝水、歇歇,不准闹腾。”
  学童们异口同声:“是,夫子。”
  范云还正计算着时间呢,心想真乖啊。
  可等夫子转身没影,课堂内顿时跟水煮开了似的。
  喊手疼的,比更红的,叫着腿酸不能动的,吵吵起来的仿若鸭子群。
  嗯,最前面的范云两眼看鼻子,保持微笑。
  把书本放桌内,刚要起身,但被围住了。
  学童们比惨之后,想起来这个新同窗了,满脸好奇的问个不停。
  范云忙让暂停问,先介绍起自己。
  没想到,听完大多数都兴奋的说咱们一家,或是亲戚。
  比如大河村的里长孙子,陈学才;族长孙子,吴玉宁;
  李家村的,奶奶和大伯娘(小李氏)的村子,里长之孙,李春生;
  爷奶家东邻那曾招待一顿饭,老奶奶的孙子,范彬;
  小河村邻村,来参加仪式,卖柴汉子的儿子,徐鸣;
  其他的方圆十里,各村都有的,也能说起长辈都认识。
  就这片地,谁不知道谁。
  一时间,都拍着胸脯放话,今后罩着他。
  范云开心笑了,点头说好。
  认识了,以后就是一块玩的朋友了。
  比较年龄月份之后,五岁的范云最小。
  第一件事,几个哥哥领着去上茅房。
  上次只粗略看,这从课堂后门走出去,就见后面明显的住宅屋子,用竹子扎成的篱笆,跟学堂分割。
  西墙角,茅厕,东墙两间屋,灶房和柴房。
  如厕出来,几步远有个大水缸,就一个木盆靠放着。
  范云赶紧先洗完手,幸运自己先被让第一个。
  果然接着出来的学生们,直接围一圈插空就往水里放。
  一个盆也能洗的跟打闹起来,啥都有趣。
  正看着呢,那边夫子一嗓子把他们吓的跑进了学堂。
  陈学才小声说还没到上课时辰呢,范云这才看到讲桌上一大一小两个沙漏。
  大的倒过来是三刻钟(45分钟),小的是一刻钟(15分钟),恰好一节课加休息时间是半个时辰。
  如此一来就很准,夫子和学生们都知道时间。
  范云之前还想着这里没铃铛,怎么算时间的,只能说是他没见识了。
  沙漏还剩下小半,许是夫子看到打闹让进来看书。
  但都小声说话,各有心思,夫子不在也不敢大声。
  每个学生单独的书桌,两边通道不挨着。
  范云左右数数是十六个人,嗯,忘了加上自己,十七个。
  还不到二十个学生,比想的人数好少。
  曾经的记忆里,班级数都比这个多,一个班都得四五十呢。
  可另一方面,这时代识字的多稀罕啊。
  一个村一只手数出来,更有偏僻的除了里长没一个识字的。
  陈学才半个身子侧着靠近,叭叭的把其他人的外号和小秘密分享给了范云。
  比起其他人,没认识的时候就先笑着给对方好印象了。
  范云听的快速变脸,尤其是听到徐鸣现在还尿裤子,尿床的事,更是直接捂住嘴。
  不过他控制着没转头,也没发出动静。
  比较年龄的时候,他记得陈鸣还比自己大一岁。
  但是想到就算孩子在早熟,也才六岁,这事就没那么惊奇了。
  陈学才一口一个徐鸟的叫着,范云琢磨过来这个外号了,鸟尿一个音,真够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