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但还好她活着。
  好一会,他才听见月见荷不情愿的声音。
  “我也不想去,可我没办法啊。”
  他不解道:“为什么会没办法?”
  以月见荷的身份地位,只要她不想,没有人能逼着她做任何事,为什么会说出‘没办法’这种话。
  她无奈道:“封印伏藏之渊,是当初云涯与浮荒以天命书的力量签订的契约,谁都无法违背。”
  他沉默了会,说道:“那你可以让其他人带着无相心灯去吗?”
  反正云涯只是借灯而已。
  月见荷忽然谈了口气,抬眼看他,平静道:“可是,无相心灯在我身体里啊。”
  第44章
  ◎月见荷!把魂血收回去!”◎
  霁明珏袖中双手轻轻颤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为什么无相心灯会在你身体里?”
  月见荷耸了下肩,随口道:“因为我要用它护住我最后一缕心火不熄。”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回答“你吃饭了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霁明珏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心脏狠狠往下一拽,仅剩的那点侥幸此刻也已经消弭无踪。
  那只满口谎言的玄龙居然说了一句真话。
  他忽然又有些生气,月见荷为什么会将自己活成如今这副模样。
  抬眸时,月见荷忽然对他笑着眨了下眼,他的生气变成了自责。
  因果境呈现的记忆中,他离开时小荷还是好好地一个人,若是他没有忘记她,按照约定回到朝歌,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是他的错。
  他得想办法,想办法重续月见荷的心火。
  心火系于心。
  也许,找到无垢之心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吧。
  他也不知道。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他又问道:“取出无相心灯的话,对你的心火会有影响吗?”
  月见荷托着腮想了一会后,说道:“不知道。”
  距佛子将无相心灯放入她身体里已经将近百年,如果不是云涯忽然这么一提,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只是,既然她自己都快忘了,云墨尘又是如何得知无相心灯一事的呢。
  她嘴角又泛起笑意,像是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守到了猎物一般。
  看起来,想要她死的人不止浮荒那群老家伙们呢。
  霁明珏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感到心中有股无名火,月见荷为什么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就好像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一般。
  他忍不住问出声:“月见荷,你就不怕取出无相心灯会对你的心火造成不利影响吗”
  月见荷讶然:“我没说要将它取出来啊。”
  天命书只约定了封印怨力,可没说一定要用无相心灯去封印。
  再说了,难道云墨尘要什么她就得给什么吗?
  想得真美。
  “啊?”
  霁明珏突然满腹火气瞬间消失殆尽,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半张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月见荷朝他伸出手,管他要道剑刻名字时,才回过神来。
  他耐心地同她解释了一遍本命剑是无法用非剑主的魂血刻名的,但月见荷显然不信,她坚持朝他伸手,“把你的剑给我。”
  霁明珏深吸一口气,再次正色与她解释了一遍本命剑是没办法用他人的魂血刻名的,她的魂血取出来了也是浪费,反而会害得她自己身体虚弱好长一段时间。
  月见荷冷哼一声,都没试过凭什么说她的魂血用不了,霁明珏分明就是小气,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剑上有她的气息。
  可是他的神魂上都被她留下印记了,凭什么剑上不能?
  视线将他扫过一遍,她面色明显不悦,冷冷瞪他一眼后,直接伸手向他腰间抓去。
  他的人都是她的了,剑自然也是。
  霁明珏一时不察,本命剑便落入了月见荷手中,他急忙伸手去抢,月见荷自然不肯如他的愿,她抬手化出一朵青莲将他困在其中,霁明珏奋力拍打着花瓣,焦急喊道:“你尚要去往封印伏藏之渊,此时断不可取出魂血!”又急忙补充道,“若是刻名,用我的魂血便可以。”
  反正他也没什么作用,刻个名字哄她开心也好。
  月见荷微笑着朝他竖起食指晃了晃,坚持道:“我就要用我的。”
  有没有用她得试了才知道。
  说完,便将他的呼喊抛之脑后,飞快地划破掌心,灵力牵引出一道极细的血线后,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刚恢复血色的唇又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跌回椅子中。
  还是高估了碎魂症带来的影响,如今仅是取个魂血都如此费劲,也不知道魄冠能不能撑到找到登仙道上捅她一剑的那人的时候。
  “月见荷!把魂血收回去!”
  霁明珏疯狂地拍打着莲花的花瓣,冲着她大声喊道:“趁着魂血未离体,赶紧收回去!”
  月见荷假装没听见,灵力再催直接将魂血抽离。
  魂血离体的那一刻,她猛地咳了好几声,浅绿色的裙摆染上了几点红。
  尽管她掩饰的动作极快,霁明珏仍是看见了,他刚想召出灵力刺破莲花,却听见她说道:“这是我的本命物,你可得小心对待。”
  他瞬间收回灵力,唯恐伤害到莲花。
  “月见荷,放我出去!”他朝她大声喊道,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在不伤害她的本命物的同时从中脱身。
  月见荷继续装作没听见,灵力将魂血牵引至指尖,低头打量着该在何处落笔,顺便回想了下“芙蕖”二字的写法。
  窗外有风吹过,檐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在霁明珏的识海中碰撞着。
  昨夜在她身下的景象又不合时宜的重现脑中,她是如何将心音铃系上的,又是如何哄骗着他自己伸手触碰。
  她怎么可以这么玩他。
  本名剑被她握在手中,寒凉的温度透过剑身传至他脊椎,就好像她的手贴在他后背一样。
  手掌划过剑身。
  她在抚摸他的后背。
  指腹按在剑柄。
  她在触碰他的后颈。
  她的手又往下游走。
  霁明珏急忙叫停她的动作。
  月见荷疑惑地回头看他,以为他要阻止她,便说道:“魂血已经取出来了,是收不回去的。”
  总之,今天这个名字,她非刻不可。
  霁明珏平稳好错乱的呼吸,柔声劝说道:“我不拦你刻名,你将我放出去吧。”
  只要将他放出去,他便可以通过神魂印的牵制将她的魂血逼回去。
  月见荷淡淡扫了他一眼,选择装聋作哑。
  将他放出来了,她还能刻上名字吗?
  魂血取出后她顿感体内灵力运转不畅,困住霁明珏的莲花隐隐有消散的趋势,她干脆调动锁心链将他整个人捆住,避免他惊扰她的动作。
  霁明珏急忙喊道:“你将我捆住做什么?”
  又见她额头泛起细密的冷汗,心中焦灼,虽想强行破开莲花对他的束缚,但却怕伤害到月见荷的本命物,他头一次对月见荷感到如此束手无策。
  魂血落至道剑上,月见荷指尖牵引它形成“芙蕖”二字,一遍过后,魂血用尽,只在道剑上留下极浅的痕迹。
  她唇角下压,一副明显失落的样子。
  原来真的不行啊。
  她撤去对霁明珏的束缚,将道剑扔回他手中,恹恹道:“你来吧。”
  霁明珏接住剑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刻字,而是握住她的手腕,灵力送进她体内查探她的身体状况,见只是魂体并无异常,只是灵力稍有不济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气恼瞪她,想要责备几句她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但在触及到她明显不高兴的神色后全部咽了回去。
  算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也好,否则还不知要为这件事纠缠多久。
  反正有替命咒在,她受到的伤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月见荷又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刻?”
  他不会要反悔吧?
  可他明明已经答应她了。
  霁明珏见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狐疑,叹了口气划破掌心,一缕血线从裂口处飘出,缠绕在他指尖。
  月见荷的眼神变得雀跃,凑过来期待地看着他进行下一步动作。
  血线在剑身上游走,勾勒完“芙”字后继续往下,“蕖”字刚勾勒出一半,又一缕血线显现在剑身,描绘完“蕖”字的下半截后与他的血线相连。
  月见荷被窗外探头探脑的两只金羽仙鹤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看见这惊奇一幕。
  霁明珏面露震惊,瞳仁微微扩散,难以置信地拂过好几遍剑身,仍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是月见荷的魂血。
  这怎么可能?
  用自己的魂血在别人的本命剑上刻上名字这种事,不亚于归墟下雨。
  但尽管再难以置信,剑上传来的属于月见荷的气息却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