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看不起谁呢!
  宴清眼底残留的戾气被她的抱怨声打散,伸手将她头上掉落的一片叶子捏掉,无奈一笑,“他不是蠢,只是没想到娘子身为林家这代家主,流着林氏血脉,听到那些诛心之语竟还愿……偏袒于我,他算错了人心,小瞧了娘子与我的夫妻之情。”
  林知夏:“……他一个大反派有什么资格挑拨离间啊,我又不蠢。”尤其是看到林家数代女子死后惨状,她疯了相信一个老怪物!
  别说宴清没有利用她,就算利用了又怎样?
  这是林家欠他的!
  从一开始,她就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为他重塑肉身。
  刚刚之所以觉得扎心,主要是猝不及防,毕竟任谁正跟老公蜜里调油的时候突然被人来这么一下子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她刚刚那么难受,对宴清都生不起一丝恨意,想让她反过来对付宴清,不是痴人说梦吗?
  一下子想太多,忘记同命契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想法,林知夏回过神,正撞上宴清含笑的眸子。
  “娘子之于我,亦重于一切。”
  ***
  市立医院vip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被浓烈的艾草和雄黄焚烧的气息压了下去。窗户紧闭,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只留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药味、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土腥气,那是林缚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陈延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宴清并指在他额前虚画了一道安神符,幽蓝的光芒一闪而没。银漪则抱臂靠在窗边,墨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病房内外,不时烦躁地抽动鼻子,显然对医院的味道不怎么喜欢。
  林知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攥着那本《守拙手札》。
  墓穴中那具被七星钉死的骸骨已经重新暂时收敛埋于地下,林家三百多年来早亡林氏女有二十六人,如果真的像三叔公手札中记载的那样,每个女子死后尸骨都会被镇魂钉残害,那重新开棺超度就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做好准备,寻一个特定的日子来进行。
  犹记得去年三叔公要杀她时,连同她妈妈魂魄在内被戕害的林氏女魂魄……那时她以为三叔公已经足够残忍,但现在看来,三叔公可能就是学的林缚的手段。
  真讽刺啊。
  三叔公手札里说悔之晚矣,可利用起那些林氏女的亡灵也没见他手下留情。
  壁灯的光晕在陈延之紧闭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微微转动,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涣散,迷茫地扫过天花板,最后聚焦在床边林知夏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
  “小…小师妹……”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疼得他眉头紧锁。
  “二师兄。”林知夏的声音有些发紧,将手札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感觉怎么样?”
  陈延之艰难地扯出一个苦笑,目光落在手札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片深沉的疲惫和释然。“死不了……咳咳……那老鬼……下手真够狠的……”他喘息着,视线转向窗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玄色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多谢……鬼君……援手……”
  宴清只是微微颔首,鎏金瞳孔深邃无波,看不出情绪。
  “那本手札……”林知夏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盯着陈延之的眼睛,“是你放在素心先祖棺椁里的?”
  陈延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坦然的苦涩。“是。是我放的。”
  他目光投向虚空,陷入回忆,声音低沉而缓慢:“大概……三个月前,林缚那老鬼第一次找到我。他不知用什么邪法,拘住了三叔公一缕残魂……那缕魂已经很弱了,随时会散。他以此为要挟,逼我替他做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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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身世之谜(四)
  ◎银漪嗯嗯点头,“是是是,嫂子可是龙的女人。”◎
  陈延之的声音在消毒水气味里沉浮,带着失血后的虚弱:“他让我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奔着要你的命去……我总想着,以你的本事,还有鬼君在侧,必能化险为夷。”
  说着,他咳嗽起来,牵动胸前的伤口,渗出点点殷红。林知夏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小心地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三叔公……祖父的手札是林缚交给我的,也是他让我将手札放入墓室中。”陈延之的目光落在床头柜那本泛黄的册子上,满是苦涩,“那时我才知道……我们这一脉,根本就是林缚养在明处的靶子。祖父以为送走我,断了明面上的血脉就能保全我,其实是痴人说梦。林缚要的,是榨干林家每一滴利用价值。”
  林知夏想不通:“挑明这些对林缚有什么好处?”
  “乱你心神,毁你根基。”一直沉默的宴清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林家风水术讲究心定神凝,气与地合。你心神震荡,灵力不稳,林家老宅的镇宅气运便会随之波动。看来,他觊觎老宅下的东西很久了。”
  陈延之艰难点头:“是……老鬼说,林家老宅是建在一条极阴地脉的‘眼’上。那里……埋着当年锁龙井大阵最关键的一枚‘镇龙钉’,也是林家气运真正的根基。只有林家嫡系家主心神失守,气运动荡,他才有机会潜入老宅取出那枚钉子。”
  镇龙钉?!
  林知夏表示她在老宅住了二十多年,丝毫不知道自家下面埋的有这玩意儿!
  她看向宴请,宴请平静回视,“过早知道此事对娘子无甚好处。”
  林知夏:“…………”槽多无口。
  陈延之继续说道,“此为其一,其二是他要引动林家女子坟冢里积压的阴怨煞气,污秽地脉,削弱老宅风水根基的防护。”见林知夏看过来,他牵牵嘴角,“林家纯阴命格的女子,对他而言就是最好补给!你身上的血脉,你的命格,是助他彻底脱困、甚至……更进一步的关键。”
  砰!
  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核精准地砸进墙角的垃圾桶。银漪抱着手臂,墨色竖瞳里满是鄙夷:“我说二师兄,你说了这么多,把自己摘的倒是干净,在林缚找上你之前,你就没做过对不起我嫂子的事儿?”
  陈延之表情一僵,苦笑:“是,确实有几次做了些手脚,给小师妹添了些麻烦。”他看向林知夏,“我听闻三……祖父去世的消息时,就知道他死得蹊跷。知夏,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我明知他的死和你有关,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什么都不做?我也是普通人,有爱恨,有情绪,如果死得是你的至亲,你难道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泰然接受?”
  面对他的质问,林知夏不躲不避:“三叔公是咎由自取,他先要杀我,我不得已才反击回去。对他的死,我问心无愧。”
  陈延之:“…………”
  林知夏:“二师兄,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咱俩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今天才发现我和你的三观好像差别挺大的,以后你好自为之,林家的大门,你不要再踏了。”
  陈延之蹙眉,“你要与我割袍断义?”
  林知夏:“那不然呢?你明知道三叔公会对我不利,不也没提醒过我哪怕一句吗?他把你送走,他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不让你认祖归宗,那请问,你都要看着我死了,我要还认你这个师兄,我很贱吗?”
  陈延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小师妹,有件事,手札里没写,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林知夏:“什么?”
  “关于你母亲。”陈延之声音沙哑,“当年你父亲之所以可以顺利娶你妈妈这个外姓普通人进门,除了情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是极少见的‘净灵体’。”
  “净灵体?”
  林知夏从没听过这个词。
  陈延之点头,“这种体质天生纯净,能中和化解各种阴煞怨气,是温养灵物、护持己身的上佳容器。林缚说,你父亲之所以与鬼君做交易,除了担心林家风水局会拖累你,再一个就是考虑到你的体质问题。”
  林知夏向宴清投去询问的目光。
  宴清微微颔首,证实了陈延之的话:“你父亲当年所求,不仅是保你平安至二十岁。更希望我能护住你,特殊体质不遭人算计。”他顿了顿,“如今看来,净灵体对林缚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林知夏“…………”
  宴清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心传递着熟悉的力量:“你体质特殊,对我的残魂确有温养调和之效。但知夏,”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非容器。你是我的引路人,是与我并肩同行的妻。莫怕,上天入地,我定会护你周全。”
  不是利用,是共生。不是棋子,是执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