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法悦嗓音哑然,道:“是,师父。”
  陈璟听他们谈话结束,连忙一个闪步躲在拐角处,不久后就见法悦从主持禅房中出来,向大殿方向去了。
  陈璟看着法悦的背影,低头想了想,转身叩响了主持的房门。
  ……
  陈宅。
  暮色将至,夕阳将天边的云层灼烧得一片鲜红,余晖洒在纸窗上,仿佛要把这窗户纸烧透,可房间中却不怎么光亮,甚至有些昏暗,沈青江面色凝重地坐在桌前,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试图在这杯中看见事情的转机。
  依照现在的证据看来,陆谦很可能就是吴钰,而且此次命案也是自他上任前后开始出现的,于理,他实在不应该包庇凶手,可于情……
  “陈捕头,你回来了!”门外是凌云在跟陈璟打招呼,“银子可追回来了?”
  “哦哦!追回来了追回来了!我还打了他一顿,让他骗我!”
  “这是今日的食材吗?交给我吧!”
  “有劳了!”
  凌云十分懂事地接过陈璟手里的肉和菜,去院里打水收拾去了。
  陈璟推门进了沈青江的房间,压低了声音说道:“长赢,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阿璟……”沈青江打断他,“我有一事需事先与你讲明,我……我不想瞒着你。”
  陈璟见他如此正式,脑子一抽,问道:“你是有身孕了吗?”
  沈青江突然深刻理解了“如鲠在喉”这四个字的含义,陈璟进来之前,他思前想后,反复纠结了许久,才决定把心里的顾虑告诉他,没想到这厮张嘴就是这种讨打的混账话,将沈青江满腹的心事堵在了嘴边,呛回了咽喉,激得他一阵咳嗽,这一咳嗽又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陈璟赶紧过来扶他坐下,关切地问:“没事吧长赢?”
  沈青江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开!”
  陈璟拍拍他的背,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满脸堆笑地讨好道:“是是是,我是吐不出象牙的狗,长赢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青江白了他一眼,喝口茶顺了顺气,道:“我本来是要告诉你,李玉琴其实于我有恩,我流落到禹安之前,曾在京城受难,蒙她施恩搭救,才能保全一条性命。如今她蒙冤而死,她的后人为她复仇,我委实不该害她的子嗣。”
  陈璟听后也有些犯难,道:“竟然还有这一层缘分,可是长赢,我倒觉得,为李玉琴复仇之人,或许并不是陆大人。他自己习武,又带了两个高手,想要取人性命之接杀了就是,何必废这么大的劲,又是绑架又是下毒的,何苦来的呢?”
  沈青江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陈璟眨眨眼道:“所以我刚刚一进门让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第44章 :头绪
  “难道这件事还另有转机?”沈青江看陈璟这神神秘秘的样子,突然萌生出了一丝期望。
  陈璟却不紧不慢地坐下,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次,我也要卖个关子给你。”他见沈青江脸色微变,马上改口,“不如,我们先来理一理韩冰儿、孙桥还有彭万里几人是怎么死的吧。”
  沈青江听闻此言,点点头,也坐了下来,说道:“好,其实我也有此意,自始至终,我们都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也和该理一理头绪,不过眼下隔墙有耳……”
  陈璟摆摆手,道:“放心,我特意买了活鸡、山兔和鲜鱼,烧水烫毛去鳞,没半个时辰他弄不完的。”
  沈青江失笑道:“你呀你呀,那我们抓紧时间吧。”
  陈璟道:“那我们就从韩冰儿失踪说起,黄婆子说她是五更天,鸡叫头遍的时候,也就是寅时起床熬避子汤,熬了一个时辰之后,卯时初,刘府的人,也就是孙桥,接走了韩冰儿。”
  沈青江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璟道:“太不对了,我去刘府查过点卯册,孙桥是寅时点卯之后,从府中离开的,但是从刘府到韩冰儿家,最多只需两刻,怎么他卯时才到?而且刘府的管家说,孙桥去接韩冰儿那日,是辰时回的府,就算他卯时才接到了韩冰儿,也断然用不了那么久才回到刘府。”
  沈青江道:“其实当日我同陆大人就怀疑过,有人假扮孙桥,接走了韩冰儿,而后将她杀害抛尸。”
  陈璟道:“如今我们已经得知有一个幕后真凶,那这个怀疑,就不只是怀疑了。这个真凶寅时从刘府出发,而后到了韩冰儿家中,接走了韩冰儿,将她带到了甜水巷的旧屋,再返回刘府”
  沈青江接着说道:“凶手很可能将她绑在了那个地窖里,就像绑彭宝一样,只是韩冰儿身上多处被野狗啃食,因而我当时没注意到她被捆绑的痕迹。”他摩挲着下巴,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阿成娘告诉我们,旧屋里传来惨叫声是几日前夜里打雷的时候,那应该就是前几日那场大雨之前,也就是初八的夜里,韩冰儿被杀害。”
  陈璟道:“而后真凶便趁着下雨,周围人都没功夫顾得上旁人的时候,趁乱出城抛尸。”他沉思了一下,问道,“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时辰的问题,你说他为何寅时离开刘府,卯时到韩冰儿家呢?”
  沈青江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陈璟:“你可还记得,当时陆大人问黄婆子是否确定接走韩冰儿的是刘府的马车,那婆子是怎么说的吗?”
  陈璟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她好像说她看不清楚人,但是却看清了刘府的马车。”
  沈青江有些激动地说道:“对!她说看不清人的原因,是因为天还未亮,而她又上了年纪,可是如今已过六月,按理说卯时应该天亮了才对!”
  陈璟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明白了!韩冰儿被接走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卯时,而是寅时二刻左右,这凶手用了某种方法让黄婆子误以为当时已经是卯时了而已!”
  沈青江拊掌道:“没错!凶手很可能是先假装鸡叫,将黄婆子叫醒,同时假扮更夫,让黄婆子以为当时是五更天,于是便起来熬汤药。而凶手则趁机潜入刘府,假扮孙桥,点了卯之后驾马车去到韩冰儿家,将人带走。”
  陈璟道:“那刘府的管家说,初八早上辰时的时候,孙桥慌慌张张跑来告诉他韩冰儿差人来递了口信,说自己要出远门,不能陪刘员外外出了。想来应该也是那凶手掐准了孙桥出门的点儿,在半路上截住了他,将所谓的‘口信’告诉了他。”
  沈青江道:“既如此,那凶手起码在六月初八之前便已来到禹安县城,你可知陆大人是何时到的?”
  陈璟道:“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六月十一,在大牢里,但却不知他是何时到的禹安县。不过这个好办,陆大人从京城来,我去查一查这一路上驿馆的入住登记便清楚了。”
  沈青江皱眉道:”这也太麻烦了……”他低头思索了一番,“我记得我们初次见他之时,他的官服皱巴巴的,我想他应该是来的路上淋了雨,行李湿了没来得及弄干。”
  陈璟接着说道:“这样说来,那他应当是六月十一早上才到的禹安。若是六月初八之前到,他便不会淋雨,若是初八、初九或初十这三日到的,一来他没有作案时间,二来他完全有时间烤干衣服熨烫平整,不至于连官服都是皱巴巴的样子。必定是六月十一那日,他一大早到了禹安之后,便急急忙忙赶到衙门,没来得及熨烫官服。”
  沈青江有些开心:“这么一来,陆大人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洗清了,即使他是吴钰,他也没有作案时间。”
  陈璟道:“的确是的,而且不说韩冰儿,就说孙桥死的时候,他不也一样没有作案时间?他当时人在衙门,怎么可能到摘星楼杀人呢?”
  沈青江反问道:“难道他不能派书澜或凌云代劳吗?”
  陈璟道:“我觉得这个凶手并不只是想简单地把人杀死而已,若只为杀人,直接派书澜或凌云下手不就行了,何必要布这么大一个局呢?”
  沈青江问道:“那除了吴钰,谁还会记得当年的冤案,又会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复仇呢?”
  陈璟道:“这便是我原本要告诉你的,我今日在太和寺查到的东西。”
  “头儿!头儿!不好了!!”
  陈璟刚准备要将今日查到的事情告诉沈青江,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报丧声。
  杜彪一路小跑进了陈宅,正在给鸡拔毛的凌云看到来人穿着捕快的衣服,便指了指沈青江的房间。
  杜彪大声道:“谢谢小兄弟!”而后跑到沈青江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的陈璟双手捂脸,试图逃避这报丧的乌鸦,沈青江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起身开了门。
  门外杜彪看到沈青江已经大好,笑着说:“哟!沈师爷会走路了!”
  沈青江疑心他这破嘴说不出好话,便及时制止了他的问候,“啧”了一声,道:“说你的正事儿!”
  杜彪这才想起来自己到陈宅的目的,慌忙说道:“哦!对!头儿!沈师爷!不好了!都察院派人来把陆大人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