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蓦地,他打了个机灵,赶紧用另一只手握住那根食指,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他还是心软了,半晌,叹着气把手巾浸湿,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给张无聿擦了把脸。
  凉冰冰的手巾刚一贴上张无聿的额头,他猛地瞪开眼皮,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人影。
  等看清是闵瑾砚后,他愣*了一下,目光一点点柔和,搭在他手腕子上的手却抓得更紧。
  “瑾砚!你别走!原谅我一回!”
  闵瑾砚赶忙往后抽手,居然没抽出来,他回光返照似的,把他拉得死紧。
  某些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来:“张无聿,你先放开我!”
  张无聿反倒一侧身,改用双手抓他。
  闵瑾砚慌了神,站起来往后拽,而张无聿就像一条被鱼钩挂上岸的鱼,半个身子悬空在床边。
  闵瑾砚不敢再拽了,人都这样了,他担心他摔下床,再把他给摔死。
  大概是好不容易逮到了人,张无聿怎么都不肯放弃,就算闵瑾砚把他推回到床上,他还是不撒手。
  “张无聿,你先放开我,我不走!”
  “你唬我,你每次都说不走,我一闭眼你就走了!”
  明显病的分不清真假了。
  僵持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张无聿,你个王八蛋!”
  闵瑾砚一回头:“小九?”
  第54章
  刚才三火一到,吴大帅就派人去接陈唐九,说是晚间一块儿给设宴接风。
  陈唐九跟三火久别重逢,本来挺高兴,一到这儿就听说闵老板也来了,还去了张参谋长的院子,心里边不踏实就赶紧来找他,没想到正撞上这一出。
  他冲向床边,“啪”地给了张无聿一耳光,破口大骂:“爷爷的,真是不长记性,都要死了还不老实,一肚子坏水的货!”
  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力,眼见张无聿被打出两道鼻血,眼神都涣散了,手还紧紧拉着自己不放,闵瑾砚赶紧把身子挤在两人之间:“小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糊涂着呢,你别上手啊!”
  陈唐九偏头看了看张无聿,皱眉:“你怎么又上这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伺候上他了?他们又逼你干什么了?”
  “没有没有!”好友一连串不善的质问,闵瑾砚尴尬地澄清,“是我主动要来探望他的,不为别的,小九,其实我……”
  他凑在他耳边:“是想找机会能问问我大哥的现况。”
  陈唐九恍然大悟:“哦——那一会儿开饭,我们问问吴大帅!”
  “开饭?”
  “嗯,三火回来了,晚上有接风宴,一起!”
  “我就……”闵瑾砚看了眼被张无聿紧紧抓着的腕子,上头被他卡出了一圈浅浅的红色印子,“我就不去了,人家也没请我,你帮我打听也一样。”
  陈唐九一想,也是,毕竟是吴大帅做东,自己随便带人过去忒没礼貌。
  “那行!”他还是不放心,“你也别跟这儿呆着了,赶紧回家,晚点我去你家找你!”
  闵瑾砚点点头:“要是太晚的话,明天再来也行!”
  陈唐九摆摆手:“那你放心,不能太晚!”
  事实证明,闵瑾砚的担心一点儿也不多余。
  三火破天荒地很有耐心,跟吴大帅你来我往地聊到了深夜,而且,喝的是酒。
  吴大帅震惊于他千杯不醉的酒量,陈唐九却比谁都清楚内情。
  破纸片子,喝什么喝!
  大帅府的黑铁壳子汽车把他们送回家,陈唐九琢磨着:可惜了嗷,这么风光的时刻,周围邻居一个瞧见的都没有。
  “喵——”
  大橘从墙头探出头,动了动尖耳朵,朝三火叫了一声,声音亲昵到近乎黏腻。
  陈唐九嫌弃:“啧!”
  自己喂它们的时候,小没良心的爱答不理,三火一回来,又在那发嗲!
  他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方才有外人在不方便,大门一关,陈唐九立刻打开话匣子。
  “三火,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这趟上哪去了?”
  “去了西南,黔贵一带的山里。”
  “啊?那么远?去干什么了?”
  “找样东西。”
  “找着了吗?”
  “嗯。”
  “找的什么呀?”
  三火停下脚步,眼底倒映出冰凉月华:“你烦不烦?”
  陈唐九一噎,默默跟在他身后,眼看他要进屋了,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有什么可瞒的?”
  委屈的喊声在夜里回荡,引得墙外几条野狗一阵“汪汪汪”的叫。
  陈唐九朝那边看了一眼,把人猛地推进屋子,“咣当”关门。
  他什么体面都顾不得了,步步紧逼:“三火,你故意疏远我,自从上次我冤枉了你,你装都不装了!”
  漆黑的房间里,三火似乎顿了顿,转身去点亮烛台。
  橘黄的光慢慢亮起,陈唐九看到他的眉目依旧淡然一片。
  那就是默认了?
  他顿感喉咙夹住块碳,堵得慌,理智彻底崩塌,一股脑把这阵子心里的忐忑全倒了出来。
  “钟三火,从你来到保定,我陈唐九哪里对不住你了?”
  “咱们也算是同门,也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现在棺材找到了,复活师祖的关键却要背着我,是怕我偷师吗?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是不是因为我家老祖宗陈宁烛当年做的那些事?因为他抽了师祖的生魂,把他变成了活傀儡,所以你恨我们陈家,也恨我,对不对?!”
  他这话一出,三火瞳孔猛地一缩,慑人目光海啸一样向他扑来。
  见到陈唐九满脸愠色,声音微微发着抖,看样是真走心了,他又勉强缓了缓态度,良久才开口:“不要人云亦云,陈宁烛不像他们传的那般不堪。”
  停了停,又强调:“你记住了。”
  陈唐九红着眼眶嗫嚅了一下:“那你们钟家……对师祖仙逝,是怎么说的?”
  三火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语气依旧淡淡的,好像说的是件很无聊的事:“我要做的事关乎傀门的未来,但并非你想的那样。”
  陈唐九急火攻心:“我也是傀门一份子,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三火看着他,慢慢眨了下眼:“你是傀门独苗,过你的安生日子,将傀门安稳传下去才是你该做的,不要平白冒险。”
  陈唐九一愣。
  原来是为这个?真的吗?
  他不放心,寻思三火别是在随便打发自己。
  “我还哪有安生日子?御兽门的人堵着我要棺材,还牵了匹大狼狗呢!”
  “他们来了?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本来就不知道。”
  三火点点头:“这不是很好?放心吧,我尽快解决。”
  陈唐九彻底无奈了。
  在他身上耗,还不如去贿赂榆木道人试试。
  “三火,当年师祖钟燊到底怎么死的?”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凭什么替陈宁烛说好话?”
  “……困了,我要睡了。”
  他还用睡觉?
  陈唐九见他明摆着不愿意搭理自己,抿了抿唇:“三火,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吗?”
  三火点头:“你问。”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看到三火的眉毛慢慢竖起来,他仍坚持说完,“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三火语气淡淡的,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也不可能有特别的关系。”
  “为什么?那晚我们明明……”
  三火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绽开一朵明艳的笑:“因为,你不配。”
  -
  陈岸才开始扫地,就听到陈唐九房里居然有起床洗漱的动静,十分意外。
  少爷不睡四个时辰往上是不会醒的,明明过了三更天才回来,这是怎么了?
  其实陈唐九压根没睡。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耳边回荡着三火的那句“你不配”,就那么盯着天花板,直挺挺躺了一夜。
  不配,不配,不配……
  直到现在,脑子里灌满了这俩字,搞得他头昏脑涨。
  他洗了把脸,出门后,意外发现三火竟然没像上次一样悄悄离开。
  这让他浑身不对劲,感觉这家里待不下去一点儿。
  他都那么说了,自己要是不跟他翻脸,那算自己脾气好!
  陈唐九,你有点骨气!翻脸就翻脸,决裂就决裂,他们钟家的破事他们自己管去吧!
  爷不伺候了!
  想到这里,他脊背往起挺了挺,迈着方步往外走。
  “少爷,您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啊?早饭都得了,吃口再去?”
  “不吃了,去闵老板那儿望望!”
  心烦归心烦,昨天可答应了闵老板帮他打听他大哥,虽然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但也得给人回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