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边说边走,觉得医馆有些昏暗了,看了眼窗外夕景,逐个点燃灯盏,动作利索地换了身外袍。
  都说灯下看美人,随着动作,衣袍摇曳,勒出的身形越发显得他腰肢盈盈,腰细腿长。
  半晌没有等到谢同尘的回话,白尘绝还以为他又不好意思了,警惕道:“你现在好歹也算医馆的人了,不会吃饭也要跟我客气吧?”
  谢同尘的声音发哑:“没有。”
  白尘绝又笑了:“你怎么这样不爱说话?难道我捡了个小哑巴?”
  他三步两步走到床褥旁,手上不知何时拿了把平日做饭用的带着鞘的小刀,拿刀鞘虚虚抵着他,人也倏然贴近。
  白尘绝:“说!什么喜欢吃,什么是忌口,老实交代。”
  他明亮的眸光映着医馆晃动的烛火,眼尾眉梢皆是笑意。
  谢同尘哪里见过这种景色,他束手就擒:“我都可以,我来帮你打下手。”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说罢就想起身跟在白尘绝身后。
  白尘绝:“别乱动!我刚处理好的伤口,肋骨错位了怎么办。”
  白尘绝说着,用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制止。他的动作很轻,说是搭上谢同尘的肩膀也不为过。
  谢同尘却侧过头,低低嘶了一声。
  烛光为初次骗人的嫌犯打了完美的掩映。
  白尘绝以为自己真把病患伤着了,关心则乱:“又扯到伤口了?我看看。”
  谢同尘生涩道:“伤口有些疼。”
  刚才给谢同尘包扎伤口都没听到谢同尘出声,白尘绝理所当然的认为现在谢同尘必然是疼得紧了。
  谢同尘的发丝有些凌乱地翘着,他偏垂着头,鸦睫垂垂的。俊秀的少年受伤忍痛的样子自然也是惹人怜爱的。
  白尘绝被狠狠戳中了内心,心底愧疚,正要说些什么,医馆的竹门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咚咚咚——”
  夜色深了,灯笼的火光打在竹门上通过一道圆圆的亮影。就灯笼的数量来看,门外人数量似乎还不少。
  气势汹汹,黑影重重,不像是来上门求医的,倒像是来上门踢馆的。
  谁啊?他得罪了什么同行吗?
  白尘绝脑袋一空,恋恋不舍地从这浓浓的“亲情”氛围中脱离出来,才反应过来是方府来人了。他叹息一声,认命地正要前去开门。
  却见面前少年的面色倏然黑了下来,可怕的气势让白尘绝都一愣。
  鬼、鬼上身?
  “咚咚咚——”
  竹门外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似乎对于医馆的主人没有立刻滑跪出现在医馆门口颇为暴躁与不满。
  似乎恨不得天下皆知门外人纡尊降贵地出现在医馆外了。
  “白大夫?白大夫?你在医馆吗——”
  熟悉的声音。
  白尘绝没有理门外之人。
  他回过头,眼前的谢同尘又恢复了那副温顺俊秀少年模样,体贴道:“我没事的,病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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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争执
  ◎却从没有被人如此袒护过◎
  白尘绝目光从谢同尘身上的伤处扫过,不放心道:“等我回来。”
  谢同尘乖巧地点了点头,之前那张阴郁气质退得干干净净,浑然一个纯洁懂事好少年。
  可爱……
  白尘绝感觉自己被治愈了,羽毛般柔软的情感充斥心脏,甚至冲淡了他夜间被迫加班的郁郁。
  门外方府的人早就等不及了。门刚打开,白尘绝就看到了满脸愤愤的方唐,让他的心情倏然冷淡下来,不自觉扬起的嘴角也压下去了。
  方唐身侧跟着管家,身后还有一众方府仆役,黑压压一片人提着灯笼搬着箱子抬着轿子前来。
  橘井医馆这本就是在僻静的林中,黑灯瞎火地骤然冒出这么一伙人,声势浩大得简直像是要放火烧山。
  白尘绝警惕:“这是……”要上山把他抢回去?
  管家面色难看,显然回去之后挨了一顿好骂,这一次,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显然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失败的代价了。
  管家陪笑道:“白大夫,我们老爷和夫人病重,特派小少爷前来请您。”
  他身后的仆人抬着裹着绸缎的木箱,里面是成箱的珍宝。
  对于凡人,这些东西或许是难得的宝物。可对于白尘绝,他治病救人的动力是早日化出尾巴,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他显得格外兴致缺缺。
  见这些无法打动他,方唐才在管家催促的目光中上前一步道:“白大夫,我爹他病得厉害,所以没能亲自前来,让我接您过去。”
  他本来是不想出门的,他上次才鬼迷心窍,莫名其妙昏迷在院子中不说,还引得他爹拖着病体,强撑着起来将他痛打一顿,方沃那厮犹嫌不够,火上浇油怂恿他爹让他还被罚到祠堂中跪着。
  他真被治怕了,怎么说也不敢这时候再来招惹白尘绝,触他那兄长的眉头。
  可这一场病下来,方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病倒了大片,仅剩他和方沃两人幸免于难。
  他本以为他哥自然要出面的,结果这差事最后竟然落到了他头上。
  白尘绝心中虽有气,却也没打算苛待病人拖延病情,于是推开竹门放人进去:“几位稍坐片刻,我去拿药箱。”
  看着白尘绝冷着张清丽精致的脸,方唐又一次心痒难耐,跟着白尘绝进了医馆,更让他如踏足美人闺房般荡漾起来。
  他东张西望,大咧咧道:“白大夫这医馆中有些昏暗啊,我派他们去方府多拿些蜡烛灯盏送于大夫可……”
  他的话语在发现医馆中不只白尘绝一人时戛然而止,他双目圆睁,张了张嘴,后跳一步不可思议道:“谢同尘??”
  他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谢同尘无论何时,都是那副脏污落魄的野狗模样,偏生那双狼似的眼中总却闪着冷锐凶煞的光,似乎谁靠近他,他就会撕下那人的一块肉来。
  方唐此生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把这种傲气的人踩进泥里,可谢同尘骨头硬到硌了他一贯想踩谁踩谁的脚,他便与他有仇。
  因此此时看到谢同尘安然坐在橘井医馆的床榻上,挑眉嘲然地笑,便一下怒气上涌。
  管家的眉毛跳了跳,他自然熟悉方唐脾气秉性,恨不得现在就去提醒小少爷少招惹是非。
  可方唐已经几步上前:“不是,你个灾星凭什么在这?!”
  白尘绝听不得“灾星”两个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谢同尘早见惯了方唐这副人烦狗厌的模样,只当他在犬吠,习惯性地冷笑出声。
  可目光一瞥,看到白尘绝似乎在为他动怒,刚到嘴边的冷笑都换了个味道,转而扬眉道:“自然凭我是白大夫亲自定下的学徒。”
  就是!你方唐凭什么在他白尘绝的医馆挑衅他的人?
  白尘绝忿忿不平,正要为谢同尘出头,下一秒,却看二人毫无征兆地大打出手,出手皆是不遗余力。
  白尘绝:等等?!
  方唐何尝不是见惯了谢同尘的冷笑,平日见他嘴角一动便想动手,如今见他笑得如此温然,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冲动,伸手便要将谢同尘扯到地上。
  谢同尘侧身躲过,借力将人扯过来,把方唐的头狠狠按下砸在床上。
  方唐未能挣脱,干脆狠狠揍向谢同尘身上包扎的伤口处,一连打了数拳,拳拳用尽全力。
  谢同尘松手,方唐还未起身,他便在其背后反制住了方唐两臂,狠狠一拧——
  方唐:“谢同尘,我口口口——”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白尘绝回过神时,方唐凄厉的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管家:“小少爷!你这……快住手啊!白大夫!”
  白尘绝忍无可忍:“给我停下!”
  谢同尘听话地松开手。方唐未曾防备,摔在床前,正要发怒,白尘绝伸臂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拦在谢同尘床前,忍不住垂眸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谢同尘却在这一眼中白了脸色。
  他自己自然是可以刺头到底,逮谁扎谁,在过去他也一直这么做的,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可他若不是他的身份,怎么会初来乍到就给白尘绝惹麻烦?
  谢同尘面色苍白,手轻按在刚才被方唐连揍几拳的伤处,这个俯视的角度显得他的眼眸圆润清澈,一眼望得到底,如一朵摇摇欲坠小白花。
  ……虽然小白花刚刚才把人狠打一顿。
  ——但那也是方唐挑衅在先!
  白尘绝看向躺在地上哎呦痛呼的方唐:“贵府上门求医,还要对医馆的学徒动手,这就是你们的态度吗?”
  管家见势不妙,连忙道:“白大夫,这……我们家少爷直来直去惯了,是有些不通礼数。少爷,少爷!还不给白大夫道歉?”
  方唐还没忘了自己的来意,龇牙咧嘴地起身,只得勉强道:“白大夫,是我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