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赵从煊坐在案前,眼底像是凝着一层薄冰,冷得刺人。案上散落着几片瓷盏碎片,茶水洇湿了他掌心包扎伤口的纱布,红色的血迹缓缓渗了出来。
  公子!侍卫跪在地上。
  赵从煊道:出去。
  侍卫不敢劝声,只得快速将案上的碎瓷片清理干净,随即躬身退下。
  屋内,赵从煊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指,此时,殷红的血渍已经晕染了整个手掌心,他却恍若感知不到。
  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紧紧凝望着那枝缠了丝线的海棠花。
  他想将这枝海棠赠给萧伯瑀,为此,他还特意去学了如何缠枝,像是要将两人的情意牢牢缠在一起。
  他满心期待萧伯瑀回来,期待着他收到这枝花时的样子。
  然而,方才那一幕画面深深刺痛了赵从煊的心脏。
  他不是和离了吗......还是说,他在骗自己......
  不可以。
  萧伯瑀只能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赵从煊的手攥得更紧,眸间越发幽深。
  浴房内,萧伯瑀闭目养神,温热的水总算是舒缓了这几日的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是田安,便开口道:不必添水了,你先出去吧。
  脚步声未停,反而越发靠近。
  萧伯瑀缓缓睁眼,只见赵从煊赤着脚,在他怔愣间已经跨进浴桶。
  浴桶狭窄,不似皇宫的汤泉宫,温水顿时漫过胸膛。萧伯瑀紧蹙着眉头,陛下若要沐浴,尽可安排田安备水便是。
  可赵从煊置若罔闻,他双手搂在萧伯瑀的肩颈,将自己蜷缩在他的怀中,声音低软,又有几分委屈,我好想你。
  赵从煊又将身体贴得更近,他微微仰头,亲了亲萧伯瑀的下颌,像是试探,又像是讨好。
  蓦地,萧伯瑀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可到底是没有推开他。
  赵从煊像是得到了默许,鼻尖蹭过他的喉结,紧接着,又将湿热的唇贴了上去,柔软的唇瓣沿着滚动的喉结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唇角。
  他不敢贸然吻上去,只是轻轻贴了贴,又极快地移开。两人的呼吸都越发加重,赵从煊声音低哑:这几日,你有没有想我......
  萧伯瑀没有回答,却抬手扣住了他的后颈,猛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又凶又急,赵从煊被吻得猝不及防,他微张着唇,任由着萧伯瑀的侵入。
  唇齿交缠间,赵从煊被抵在浴桶边缘,后背贴着微凉的桶壁,身前是萧伯瑀滚烫的胸膛。
  他仰着头承受这个吻,喉间溢出低低的呜咽,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却又甘之如蚀。
  忽地,萧伯瑀鼻间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他缓缓退开,寻着血腥气味的来源,只见赵从煊的右手掌心已被鲜血浸透,纱布松散地垂落,在水中晕开丝丝缕缕的红。
  方才的旖旎瞬间消散。
  萧伯瑀眉头紧锁,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怎么回事?
  赵从煊却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不过是小伤......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萧伯瑀从浴桶中抱起。
  萧伯瑀扯过屏风上的外袍将人裹住,又将人抱到一旁内室的榻上。
  烛光下,萧伯瑀小心地拆开染血的纱布,狰狞的伤口横贯掌心,伤口边缘已经泛白,往上看去,手臂上还有大片的擦伤。
  陛下的手是如何伤的?萧伯瑀沉声道。
  县衙里并没有刺客,短短几日不见,这是怎么伤得如此之重的?
  萧伯瑀不想怀疑陛下,可苦肉计早已是陛下从前惯用的伎俩......
  赵从煊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常,听到他的关心,便开心至极,今日我去山上折海棠花,一时不慎,差点跌落悬崖......
  只是折一枝花,便伤得如此之重?
  赵从煊见他不说话,心里一慌,下意识攥着他的衣袖,你不相信我?
  微臣不敢。萧伯瑀抬眸看他。
  赵从煊不喜欢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知道,萧伯瑀不相信他说的。于是,他挣脱开萧伯瑀的手,又回到院子去取那一枝海棠花。
  他一字一句解释着花枝与彩线的由来,声音越说越委屈,......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萧伯瑀一怔,他看着那枝绚烂的海棠花,半晌,他抬眸看向赵从煊,便再难移开目光。
  赵从煊的样貌本就生得极好,此时,半湿的发稍贴在他玉白的脖颈处,竟比那海棠花还要秾丽几分。
  人比花娇。
  萧伯瑀心头浮起一阵躁意,哪怕他知道,陛下的话无半分可信之处,可心脏却依旧被他牵动着。
  他突然扣住赵从煊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这个吻比方才更加凶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几乎要将赵从煊的呼吸尽数夺走。
  唔......赵从煊被迫仰起头,承受着这个近乎惩罚的吻。
  他明明说得都是真的,为什么萧伯瑀比刚才还要生气?
  萧......萧伯瑀......赵从煊喘息着,眼尾泛红,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萧伯瑀置若罔闻,一把将他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赵从煊身体一颤,腰肢紧绷,声音难掩颤抖:你亲一下我......
  萧伯瑀终于抬眸,对上他泪眼朦胧的双眸,他捂住了那双眼睛。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枝花赵从煊被遮住了视线,他茫然地抓住萧伯瑀的手臂,声音沙哑而委屈: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为了折下那枝海棠花,他险些丧命。可待他欢天喜地想要赠花时,却只见到萧伯瑀一回来便与上官绵相谈甚欢,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赵从煊心头闷得难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从前是骗了你,可你也骗了我啊......
  萧伯瑀终于开了口,我何时骗过陛下?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娶妻的......
  沉默良久,萧伯瑀缓缓移开手,又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水,淡淡道:陛下有后宫佳丽三千,臣为何不能有妻一人。
  话音落地,他的动作愈发凶狠。
  赵从煊的心脏猛地抽痛,可质问的话语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每一次起落都让他战栗不已。
  渐渐地,疼痛的呜咽声也变成了甜腻的喘息。
  窗外月色如水,树影摇曳。
  屋内烛火渐熄,只余交缠的呼吸,赵从煊满身红痕,蜷缩在他的怀中。
  萧伯瑀垂眸看向怀中之人,两人的身体紧贴,尚未抽离开来,他的手渐渐收紧,怀中人眉头微蹙,难耐般发出一声轻哼,又小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怀中之人缓缓舒展了眉头,身体如一滩春水软了下来。
  第74章 黄粱一梦
  翌日。
  赵从煊醒来时, 身边空无一人,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云翳低垂,压得人似喘不过气来。
  一封信传来赵从煊手中, 信上内容大意是找到了当年九皇子赵承焕的贴身太监,只不过, 那太监腿脚不便,至少七日后才能到天峪县。
  赵从煊本想尽快回长安, 但如此一来, 只得在此多逗留些时日。
  萧伯瑀身为县令, 卯时起便去了县衙,处理着南郊塌方的后续事宜。
  百无聊赖的赵从煊, 忽地想起了袁山, 那日萧伯瑀出去后, 袁山也一并消失了踪影。
  于是, 他命人召来袁山。
  不多时, 袁山赶来,他单膝跪地, 恭敬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如今的袁山不再是皇帝的暗卫,也无官职在身,不过是县令身边半个幕僚。
  赵从煊抿了一口茶水, 指尖轻敲着案几,目光落在袁山身上,袁山,你本事不匪, 又护送萧伯瑀一路南下,功不可没,执金吾一职空缺已久, 你可愿领此职?
  袁山深思后,垂首道:草民......恐难担当此任。
  当年,身为皇子的赵从煊暗自保下了袁良和袁山二人,自此,二人便成了他手中的刀,开始了长达近十年的暗卫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