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萧伯瑀的目光掠过江边停靠的数百艘小船,有些小船早已废弃,却也停在一边。
  忽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京中侍卫几乎翻遍了长安城,但一开始就忽略了曲江池。
  来人。萧伯瑀吩咐道:沿着曲江池,一一搜查这些船只,切勿损坏百姓之物。
  是!侍卫领命而去。
  萧伯瑀随身的侍卫并不多,要一一翻找,极耗费时间。
  他看着出事的画舫,又看向江中,猜想着劫匪逃离的路线。
  就这样,萧伯瑀沿着江畔走着,忽而见一艘小船在水上微微波动。
  船内的烛光摇曳,很快又被周遭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这一微小的异动落入萧伯瑀的眼中,他缓缓掀开帘子,船内的确藏有一个人,但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后,他神色骤然一诧。
  大人,东边无可疑之人!几名侍卫远远地禀报道。
  萧伯瑀放下帘子,轻轻颔首示意。
  待侍卫又去搜寻他处时,萧伯瑀缓步踏入船舱,他压低了声音,声音较往常多了一丝冷意,殿下为何在这?
  在太尉之子出事的地方,宁王无故出现在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赵从煊没有立即回答,他抬眸看向萧伯瑀,发红的眼眶忽而生起了几分倔意。
  殿下可有解释?萧伯瑀再次问道。
  赵从煊撇开了头,却依旧没有回答。
  见状,萧伯瑀眉间凝着些许疲意,哪怕宁王说,他只是来江中游玩
  见赵从煊一言不发,萧伯瑀正欲转身离开。
  你怀疑我?赵从煊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暗哑。
  萧伯瑀缓缓道:陈太尉之子今晚在这里失踪,殿下可否告知,为何会在这里?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赵从煊艰难地开口。
  萧伯瑀闻言,神色一愣。下午田安回府时,的确说了这件事。
  母妃临终前说,她想回江南泛舟游湖。赵从煊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洛妃是江南女子,少时便常与人泛舟游玩,但自入宫以后,一言一行都受人桎梏,便再也无法自在逍遥泛舟了。
  旋即,赵从煊缓缓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他轻声道:萧大人,你若还觉得我有嫌疑,那请便吧
  话落,一滴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滑落。
  下意识地,萧伯瑀缓缓伸出手,指腹温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泪水似乎格外滚烫,萧伯瑀指尖微顿,很快便反应过来,他逾矩了。
  赵从煊睫翼微颤,他仰起头,唇角翕动,低低地问道:萧大人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臣有错。萧伯瑀倏地收回了手,声音低哑了些。
  话音一落,一个身影覆了上来,只一刹那,唇上传来一抹沁凉。
  萧伯瑀尚未反应过来,一双手便攀上他的脖颈,温热的身体颤抖地陷入他的怀中。
  怀中人的唇瓣带着泪水的咸涩,生涩地在唇间厮磨,柔软而轻轻颤抖着。
  萧伯瑀的手掌贴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却没有推开。
  船舱内,烛光忽地湮灭,昏暗狭小的船舱内只余两人呼吸交缠的声音。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却不知是要将人推开还是按得更紧。
  赵从煊轻喘一声,怯生生地咬着他的唇角,却不知该如何深入。
  萧伯瑀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铮地断开,他猛地扣住赵从煊的后颈。
  这一刻,脑海中所有的礼义廉耻,所有的顾忌都被他抛之脑后,似压抑许久般加深了这个吻。
  小船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赵从煊吓得一颤,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
  大人!大人不见了,快来人!一个侍卫大声呼喊。
  萧伯瑀将人扣在怀中,他稳住心神,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常,无事,不必惊慌,先退下吧。
  是。侍卫虽有疑色,但不敢多问。
  脚步声消失后,船舱内再次沉寂了下来。
  萧伯瑀神色凝重,他无法再忽略这件事,倘若怀中人是个女子,他定当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可怀中人不止与他同为男子,还是大晟王朝的王爷。
  萧伯瑀的沉默让赵从煊以为,他后悔了。
  赵从煊仰起头,小心翼翼将唇瓣贴了上去,两人的唇瓣只在咫尺之间。
  殿下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萧伯瑀喉结微滚。
  下一刻,湿润的唇瓣紧贴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萧伯瑀将人搂得更紧,指尖陷入那柔软的发丝中。不同于刚才的失控,这个吻轻柔得像拂过水面的月光。
  赵从煊浑身发软,唇瓣微微张开。
  寂静的夜中,心跳声似乎要撞破胸膛,耳畔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以及唇齿交缠的水声。
  良久。
  萧伯瑀将人放开,他轻声道:殿下,臣派人送您回府。
  嗯赵从煊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委屈。
  萧伯瑀轻轻笑了笑,他温柔地捧住怀中人的脸颊,而后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近日长安城恐不太平,殿下务必小心。萧伯瑀轻声叮嘱道。
  赵从煊轻轻点了点头,嗯
  萧伯瑀吩咐侍卫安抚周遭百姓后,小酉子抱着狸猫从东边夜市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猫藤窝等物。
  趁此时机,萧伯瑀派人护送宁王回府。
  深夜,宁王府。
  一道黑影从高墙外一跃而起,紧接着熟练地避开府中侍卫耳目,直抵宁王府书房。
  人已经送出长安。
  嗯。赵从煊轻轻颔首,将人送到尉迟徽手中。
  那黑影似有不解,他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尉迟徽?
  赵从煊是大晟的王爷,帮反叛军对他而言并没有半分好处。
  是帮他,还是杀他,这得看他怎么选了。赵从煊淡淡道。
  很快,那黑影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陈易落在尉迟徽手中,这一步棋,无论如何都会激起双方交战。
  太尉陈威没有剿灭反叛军的缘由便是想拥兵自重,若是得知尉迟徽劫走了他的小儿子,必然坐不住了。
  待黑影消失后,赵从煊看着棋盘,眸间陷入沉思,还有一步最重要的棋
  第26章 乱世将至
  半个月后, 宰相府。
  长史王横步履匆忙地穿过回廊,神色紧张地进来禀报:大人,有陈小公子的消息了!
  萧伯瑀正在批阅奏章, 闻言立即放下手中之事,陈易之事, 事关重大,他接过信筒, 只见里面的素笺上写着寥寥几字。
  他的眸间一沉。
  王横小心翼翼问道:大人, 怎么样了?
  人是在尉迟徽手中。萧伯瑀道。
  可他依旧有些疑虑, 他始终觉得,以尉迟徽目前的情势来看, 劫走陈易并非上策。
  顿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翻找起案上一旁堆积的竹牒。
  大人, 您在找什么?王横不解地问道。
  萧伯瑀沉声道:七天前, 军中监事传来一份奏报,陈太尉令五千精锐从渭水南边绕道而行, 欲从侧面进攻冀州反叛军。
  的确如此。王横回想起自己整理奏报时,他还纳闷朝廷大军为何不正面开战。
  以二十万兵马对战五万叛军,这场战役毫无悬念。
  要渡渭水, 便要搭桥通行,倘若此时尉迟徽将主力军在渭水埋伏。说着,萧伯瑀看向王横,神色越发凝重。
  陈太尉若是得知陈易在尉迟徽手中, 必然会有所行动,此次调兵突袭恰好在陈易失踪后不久。
  王横心头骤然一寒,可觉得尉迟徽应该没有这个本领, 能神机妙算,猜出朝廷军会走水路突袭。
  大人,您会不会多虑了王横道:那尉迟徽若将主力军分去渭水,那我军此时直攻邺县,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