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你真没有心悦之人,为何不能娶灵儿为妻?萧母微叹道,她心里是极喜欢柳灵儿的。
  话一落地,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婶婶,堂哥。
  说话之人正是萧伯瑀的堂弟,萧回舟。
  萧回舟凭着对西域各国文字和礼节的熟悉,不久前刚升迁为鸿胪寺少丞,可谓是年少有为。
  萧母满脸笑意,是回舟啊,我们这刚要回去呢,可巧不巧的。
  婶婶的身体怎么样了?萧回舟寒暄道。
  萧母笑着道:好多了,多亏了你送来的补参,听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你费心了。
  婶婶喜欢就好。萧回舟道:我刚才见灵儿在江边祈福,这才知道你们也在。
  说起灵儿,萧母这才发现柳灵儿已经不在江边了,她担忧道:灵儿去哪了?快,快派人去找。
  婶婶莫担心。萧回舟连忙解释,耳廓微微泛红,方才灵儿差点跌入水中,衣裙下摆湿了大半,我自作主张想送她回府
  不远处的马车上,柳灵儿探出个脑袋,神色似乎有些窘迫。
  萧母这才放下心来,那就有劳你了。
  紧接着,她便朝着柳灵儿走去,见她没有受伤才让车夫回府。
  待车马远去后,萧伯瑀缓缓看向江畔的另一边,却早已没了人影。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永顺四年,四月。
  天气转热,时疫渐渐止歇,皇帝在宫中设宴。
  紫宸殿内。
  皇帝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眼周青黑,显然是一副纵欲过度之色。
  更荒唐的是,皇帝身边坐的不是皇后,也不是后宫中的任何妃子,而是一个男子,一个地位低下的乐师。
  朝中老臣暗中摇头叹气。
  宴席行至一半,那乐师忽而在皇帝耳旁低声说了什么。
  紧接着,皇帝的目光看向文臣首位的宰相萧伯瑀,又缓缓移到角落中的宁王赵从煊身上。
  七弟。皇帝突然开口,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病,倒是我这个皇兄疏忽了,来人,赐酒。
  殿内丝竹骤停,空气凝滞了下来。
  侍女连忙奉酒上前,酒液缓缓倒入宁王身前的酒樽中。
  殿内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葫芦里打着什么哑药。
  皇帝举着龙案前的金樽,旋即他紧盯着赵从煊,眼白中泛着猩红的血丝,问道:七弟怎么不喝?
  陛下厚爱,臣弟愧不敢当。赵从煊起身行礼。
  皇帝轻轻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显得神色有些癫狂。
  这酒,不喝也得喝。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宁王赵从煊身上,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杯酒不同寻常。
  赵从煊举起酒樽,他端正地朝皇帝行礼,随即一饮而尽。
  皇帝大笑,继续奏乐。
  殿内靡音再起,萧伯瑀不由地看向角落的赵从煊,但他低垂着头颅,让人看不清神色。
  而后,宁王借酒醉困乏为由,早早地退了御席。
  御宴结束,天色尚早。
  走出宫门后,田安连忙牵着马车而来,问道:大少爷,可要回萧府?
  萧伯瑀神色有些不宁,道:嗯。
  是。
  一路上,萧伯瑀神色越发凝重,回到萧府后,他忽然吩咐道:宁王刚病愈不久,田安你去库房取些滋补药材送至宁王府中。
  田安不解道:大少爷,您之前不是说,尽量减少与宁王殿下往来吗?
  礼不可失。萧伯瑀淡淡道:取些寻常的药材即可。
  是。田安听命,刚要下去准备,他忽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大少爷,我可以准备些小鱼干送去吗?上回在东市旁见到宁王府中的狸猫,看起来又胖了些。
  嗯。萧伯瑀轻轻颔首。
  半个时辰后,萧府书房。
  田安进来禀报:大少爷,药材和小鱼干都送过去了!
  殿下如何了?萧伯瑀问道。
  田安神色有些懵,但还是如实回答:小的没见到宁王殿下,不过,宁王府中的侍卫好像多了些
  萧伯瑀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田安躬身退去,忽地,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听小酉子说,今日是洛妃的忌日,宁王殿下从宫中出来后,就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内
  小酉子就是宁王赵从煊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而洛妃,即宁王赵从煊的母妃。
  第25章 真情假意
  日薄西山, 华灯初上。
  因时疫消退,长安城内格外热闹,曲江池上数十艘画舫张灯结彩, 丝竹琵琶声不绝于耳。
  将近戌时,一艘画舫突然传来嘶声裂肺的尖叫, 紧接着是杯盘落地的脆响。
  周遭画舫的乐声戛然而止,无数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舫中人影攒动, 一道尖锐的呼声撕破夜空, 快来人啊!陈小公子不见了!
  不多时,执金吾带着数百名侍卫涌了上来, 其阵仗不亚于永顺二年,皇帝在曲江池遇刺。
  百姓们心底发怵, 不明就里者纷纷私语:这陈小公子是何许人也?
  陈小公子, 陈易, 年方十五,乃太尉陈威妾室所出, 因是老年得子,自幼被视若珍宝、百般溺爱,以至于宠坏了他的性子。
  如今陈太尉出师在外, 早就叮嘱其家人小心谨慎,可陈小公子却不以为意,时疫一消,便召了些京中世家的纨绔子弟在江中游玩, 却不料不知从哪冒出的黑衣人将其劫走。
  因陈小公子身份使然,不到半个时辰,消息几乎传到了朝野的各个官员耳中。
  显然, 这并非寻常的劫匪,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这般阵仗自然也惊动了身在萧府的萧伯瑀。
  侍卫匆忙来报,萧伯瑀眉头微蹙,我知道了。
  是。
  侍卫退下后,萧伯瑀陷入了沉思,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
  两军对垒,陈太尉手握二十万兵权,胆敢劫持陈小公子的绝非朝野中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其背后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伯瑀起身往外走去,恰逢萧父迎面而来。
  萧父见他神色凝重,便知其要前往曲江池,遂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萧伯瑀顿住脚步,问道:父亲,您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萧父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结合目前形势,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也能隐隐猜出,其目的已经很明确:
  要么是,以此扰乱太尉陈威的心神,主将心神一乱,做出的决策往往急一时之所急,待其醒悟,为时已晚矣。
  要么是,借此威胁陈太尉
  萧父却摇了摇头,这个人很聪明,既知晓陈太尉为人,又了解长安城。
  怕就怕在,若此事是反叛军所为,便意味着,整个长安城已经被反叛军渗入。
  萧伯瑀闻言,心绪竟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我明白了。
  太子继位以来,短短几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百姓民不聊生,大晟国祚每况愈下。
  凡有远见之人都能看出,大晟将亡,乱世将至。
  太尉陈威借起义军作乱,从皇帝手中取得精锐铁骑的兵权,却一拖再拖,始终没有一举剿灭反叛军。
  因此,也让反叛军势力越发壮大。
  这几个月来,不止冀州,各地都有起义军,而且往往一呼百应
  来到曲江池,看着一地狼藉的画舫,萧伯瑀眉头微蹙,问道:可有百姓伤亡?
  侍卫回禀:回大人,那黑衣人是偷偷劫走了陈小公子,其他的人一概无恙。
  话一落地,曲江池旁传来一个船夫哀嚎的声音:诶哟!哪个杀千刀的把我船板踩坏了!
  眼看周围有侍卫看过来,那船夫缩了缩脖子,只敢小声地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