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原来你祖先,真的是在这里守乱葬岗的啊。”
  “是啊,就是为了这一刻,来救人。”
  “好在天色已晚,不是青天白日,不然有得我们两个救。”
  经他们提醒,江跃鲤才开始注意周遭环境。
  这是一片长形沼泽地,数十方大小,一座破桥横跨其上,桥头蛀着大片虫窝,若是直接渡桥而过,会直接踏进虫窝。
  “啊——”
  “作死!”老板娘一巴掌拍到丈夫脑袋,“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这两人尸体有些可怖……”
  “要是害怕就不要跟来了!”
  “……现在不怕了。”
  江跃鲤经他们提醒,才往河岸望去,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倒在沼泽边,周边散落着不少白骨。
  从他们身形来看,江跃鲤依能猜到,是那一对父子,小孩青白的手上,还握着一个火柴人玩具。
  “姑娘,你没事吧。”江跃鲤这么一晃神,老板娘已经来到桥上。
  江跃鲤摇摇头,眼前逐渐浮现重影。
  “哎呦!你们伤成这样还摇头!”老板娘朝一侧的丈夫招手,“快,我们把他们扶出去,不然一会该生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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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往事如烟,已成定局……
  一道极淡的青烟飘过。
  江跃鲤眼前忽地出现一双熟悉的眉眼,眉毛舒展,眼神温柔,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师父,师父,师父……”
  有个小孩一声声脆生生地唤着师父,江跃鲤侧头低看。
  那小女孩梳着两条冲天辫,细软发间夹着红绳,俏皮又可爱。
  小女孩朝着那双眉眼奔去。
  江跃鲤立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人抱起小女孩。
  小女孩兴奋极了,叽叽喳喳:“笃姐姐,昊哥哥带我出去玩了,我们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画面一转,江跃鲤所处之地变作一片绿林,周遭一片死寂。
  杜老夫人站在她前方,一袭紫袍,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眼神玩味地看着她。
  江跃鲤皱眉,正欲开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干净而清透。
  “你放弃吧,我不会离开我师父,更不会继承你衣钵。”
  杜老夫人笑了,面上皱纹堆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你师父?”
  “关你什么事!”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想不到逍遥散人一世英名,居然教养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还是说,他也违反人伦,你们两情相悦……”
  江跃鲤心头忽地升起一抹惊慌和恼怒,脱口而出:“闭嘴!”
  “闭嘴!”那道女声也同步响起。
  杜老夫人嗓音苍老,温柔,带着诱哄意味:“你想要和师父在一起,不用在我面前否认。我和那些世俗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同,我可以给你师父爱上你的办法,只要你来继承我的衣钵。”
  无人回应,杜老夫人接着道:“难道你甘心,你师父抛弃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江跃鲤此时猜到了,这应当是丹空部分记忆和情绪。
  丹空压制她师父纪陶生那道残念多年,最后渡到她掌心时,还附带了这一赠品。
  “想得美!”江跃鲤被这道怒吼惊回思绪,丹空嗓音已然不再清透,而是压着沉沉怒火。
  周遭环境已再度变化,丹空坐于妆台前,镜中呈现出杜老夫人模糊的脸。
  江跃鲤揉揉心口,心中负面情绪爆满,几乎要挤破她的胸腔。
  还是头一次体会如此强烈的情绪,强烈到几乎要吞噬理智。
  她看着镜中的杜老夫人,脑中灵光闪过。
  丹空这是中了蛊啊。
  空间开始扭曲,江跃鲤眼前花成一片,头晕目眩,惊恐、怨毒、不甘等情绪几乎要淹没她。
  她听到丹空歇斯底里的声音:“桃夭!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师父!你不要惺惺做派,师父是我的!”
  空间忽地一凝,又稳了下来。
  江跃鲤站在了一棵桃树下,桃花缤纷,孤零零地出现在沼泽岸边。
  这一次,她看见了纪陶生。
  纪陶生嘴角溢血,坐靠在桃树下,眉眼间不复温柔,只有凌厉、失望和无奈。
  可他的嗓音依旧柔和:“丹空,你炼人为蛊,罔顾人伦,可想过后果?”
  江跃鲤顺着他视线,看到了丹空。
  她一袭绛纱衣,眼尾的胭脂红斜飞入鬓,眸色淬毒,无力得趴在荒草上,受伤不轻却依旧在挣扎。
  纪陶生叹了口气:“罢了,也是我没教好你,半仙约束于天道,这一劫,你我都逃不过。”
  丹空眼神清澈一瞬,瞳孔猛然放大。
  “师父不要,我错了,师父不要!”
  黑暗袭来,一切失去了感知。
  片刻后,光线再度出现,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
  纪陶生没了生息,身上落满了粉色花瓣,眉眼依旧温柔,却多了一抹愁。
  一名红衣女子立在他身旁,沉默看了许久,月升日落,日转星移,身上也积了一层桃花。
  红衣女子最后俯身,轻轻吻了纪陶生眉间的愁,而后转身朝丹空走来,站在丹空面前。
  “以你的心境,炼再多再强的蛊虫,也控制不了你师父。”
  红衣女子嗓音飘渺不定,“我知道,你今日所做的一切,皆因蛊虫催发了你情绪,可你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帮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天地变得湿漉漉的,有水迹不断淌下,处处模糊不清,是丹空在哭泣。
  江跃鲤感受到她的挣扎,听见她的哭声,还有一句句的对不起。
  耳边忽然炸响一道声音:“操.他妈的天道,去他娘的定数,把一小姑娘折腾成这样!”
  轰隆一记雷声。
  视线恢复清晰,江跃鲤看见了介缘散人,他单脚站着,身体侧朝向一侧,另一侧草地上有一记雷印。
  “她喜欢上自己师父,再克制也没用,管教不力的师父要罚,她也要罚。也不知那养蛊的老女人,是不是天道安排的。这天道啊,无情得很。”
  这声音熟悉,待看清人后,江跃鲤瞪大双眸。
  居然是便宜师父!
  便宜师父双手结印,一道白色魂体自丹空身体飘出,落到她掌心,旋即消失。
  江跃鲤在这里并不舒服,心口一直闷得难受。
  她想要出去,于是跑到便宜师父旁,“师父,你能看得到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看不见。
  江跃鲤心中一急,倏地睁开了眼。
  睁眼的一瞬,落入眼中的,是熟悉的眉眼。
  即便和梦中那眉眼十分相似,她依旧一眼认出,这是凌无咎。
  她猛地坐起来,撞进他的怀抱里。
  凌无咎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久久不动弹,淡声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跃鲤摇头。
  若是有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她起猛了,有些头晕……
  她不久久未动,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的胸膛结实宽阔,干燥温暖,气息熟悉,窝在里头非常舒服安心。
  等等。
  江跃鲤推开他,仰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
  “你的体温怎么又升高了?”
  这温度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正常的,对于他而言,却是不妙的。
  凌无咎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温暖霎时侵袭而来。
  江跃鲤将手抽出来,“你还没回答我。”
  凌无咎抓回她的手,“魔心开始跳动了。”
  “会有什么问题吗?”
  凌无咎凝视着她眼中浮起的担忧,喉结微动,终是沉默。
  此刻的她,眼中只盛着他一个人的影子,清澈见底,能照见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若是告知实情,她会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吗?
  凌无咎阖上双眼,不愿她忧虑,也不敢赌那个可能。
  再度睁眼时,他道:“目前没问题。”
  后来,江跃鲤发现,这哪是没问题!分明是有大问题!
  凌无咎将她软禁了!
  还不是普通的软禁!
  她的活动局范围,局限在栖息梦崖的一个小院子,除了凌无咎,谁也不能见,谁也不能提,无论男女,无论物种。
  一旦提起,便触及他的逆鳞一般,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危险,充满侵犯性,虽说没有伤她,但整个人偏执得可怕。
  道理说不通,打也打不过,江跃鲤只能想其他办法。
  她尝试帮他梳理魔气,重新压制魔心,可根本没用。他身体已经和魔心达成了和解一般,没有了冲突,也就无从下手。
  她尝试逃跑,倒是成功踏出了一步院门,可是,后来活动空间缩小为房内了……
  她的日子变得规律起来,吃饭,睡觉,躺尸。
  连几人怎么回来的,其他人情况如何,也没能得知。
  三日后,江跃鲤终于亲手做好了一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