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看这动静,这药是猛药中的猛药,这消耗的生命值,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顿时有种被坑了一把的感觉。
  难怪这瓶药忽然多了个使用说明!原来担心她查探药性!
  魔气失控程度愈发厉害,洞穴顶部尘土簌簌落下。
  情况完全没有好转迹象,这样下去,怕是所有人都要活埋在这里。
  江跃鲤单独给秦骓言和乌鸦设立的一道结界,给自己覆上一层厚厚的灵力,摸黑朝着凌无咎方位走去。
  越靠近,江跃鲤察觉覆于身上的灵力消耗得越快。
  跪坐在凌无咎身前时,她给手上多覆上一层。
  她撩开凌无咎衣襟,将手按在他心口上,不断渡灵力。
  在药物的作用下,这魔气四溢,压在他体内的,倒平复了不少。
  虽说效果很慢,她的梳理好歹起了作用。
  掌心与心口相贴着处,光华大盛,是这一片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
  灵力消耗极快,很快,她便再无余力续上手上那层灵力。
  茫茫黑暗中,她对时间的流逝有些麻木。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又很慢。
  “你们搞得这样狼狈啊。”
  一道声音忽地响起,包容又无奈。
  女主拍拍脑袋瓜子。
  怎么一个两个的,总喜欢钻人家脑子里说话……
  周遭翻涌的魔气逐渐散去,靠近凌无咎的,甚至被他吸收回了体内。
  江跃鲤迟疑了半晌,才将手从凌无咎的心口拿开。
  周遭安静后,身后传来走在碎石路上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自洞穴深处走来,模样与凌无咎有八分相似,不过他的眉目舒展,眼神柔和,如暖玉般温润。
  江跃鲤甚至看出了几分宽厚慈爱,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真是活久见了。
  居然能在这样一副眉眼下,看到这种神情。
  熟悉,又陌生极了。
  来者是杜公子,毒沼老怪的傀儡。
  江跃鲤站起身来,无声与他对峙。
  杜公子却摆出一副平和姿态来,仿佛慈爱长辈看着胡闹的晚辈一般,态度甚至……称得上和蔼可亲。
  “我不是什么杜公子,”他道,“我姓纪名陶生,是那小子的,唔……外祖父。”
  江跃鲤眉头一动,身上气势未消,细细打量他的神情。
  纪陶生视线往下,落在她右手上。
  江跃鲤垂眼,看向右手。
  当时右手贴着凌无咎心脏,灵力层消散得快,她只是一味地往里渡入灵力,无暇顾及,手背掌心已被侵蚀得皮肉斑驳。
  她悄悄将手收到背后。
  纪陶生也不再看她的手,迈步朝凌无咎走去。
  江跃鲤侧身,挡在他前方,直视他。
  纪陶生面色随和,也不再强求,笑道:“你怎么跟母老虎护崽子似的。”
  江跃鲤:……
  你才是母老虎,你全家都是母老虎。
  纪陶生微微一愣,唇角勾起一抹笑,低低笑了两声。
  江跃鲤奇怪地看着他,他笑起来和凌无咎更像了。
  “我方才助你将这躁动的魔气收服帖了,不谢我便算了,也不用这般敌对吧。”
  纪陶生视线落在凌无咎身上,目光微微一沉,自说自话,“他继承了血脉,桃夭已经不在了吧。”
  江跃鲤听出他语气中的感概与失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他眼皮一掀,直直撞上江跃鲤视线,问道:“小芹呢?她现在如何了?”
  江跃鲤眼眸一转,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不知道小芹是谁。”
  “他母亲。”
  江跃鲤眉头一挑,又听他道。
  “我千金。”
  慕地一瞬,江跃鲤脑海浮起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以及平静后,没了求生欲望的女人……
  他女儿后半生……过得不太好。
  而且,也不在了。
  纪陶生道:“不在了,是吗?”
  江跃鲤点头。
  纪陶生又看向凌无咎,声音柔和:“是他的缘故吧。”
  江跃鲤往侧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深呼吸两下,才开始说话。
  “不是。”她语气斩钉截铁,“他当时不过一岁不到,只是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婴儿,童年时想要挣扎,却丧了父,他一直都在挣扎,尝试脱离那个环境,那个牢笼……可是自小被掌控,又无法修行
  ,哪有那么容易。他很努力,一直都很努力。”
  “你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任由他在浮世间沉沦,挣扎,到头来,还要把错归咎于他的身上!”
  纪陶生顿了一下,深深看来她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眉眼缓缓舒展开来。
  “嗯,他很努力,你也很努力,他们也很努力,”他眼角微微弯起,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辛苦你了。”
  江跃鲤刚推起来的情绪,被他这一说,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卡了壳。
  不过她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们……是谁?”
  纪陶生笑道:“我,桃夭……以及我徒儿丹空的一些朋友。”
  从他的话语间,桃夭应当时凌无咎的外祖母,也就是那个,凌无咎遗传了她的上古血脉后,不到一年便身陨的半仙。
  他口中的朋友,可能是策划这一场救人任务的高人。
  而这个丹空,又是谁?
  他们又为何要策划这一切?
  江跃鲤问道:“丹空是谁?你的朋友到底想要做什么?”
  “丹空啊……”纪陶生轻叹一口气,“是毒沼老怪,她给自己起了个小名,叫小桃。”
  毒沼老怪人不咋地,名字倒是一个赛一个好听。
  “至于我那群好友想做什么,”纪陶生目光似乎通过重重石壁,还看向了远方,如远山般宁静,“我不可告知你,会乱了因果,不过你以后会知道的。”
  江跃鲤还欲再问,地面忽地震动起来,石壁裂开了纷纷裂开巨大的缝隙,碎石滚落而下。
  “这是怎么了?”
  纪陶生依旧一派从容,看着四处裂痕,道:“丹空残存的灵力再逐渐消散,我如今只是一道残念,也是因为她灵力松动,才恢复了意识,这洞穴由她灵力支撑,灵力没了,这处便也要塌了。”
  “那纪前辈,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纪陶生侧首,瞥了她一眼。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前辈了。
  江跃鲤也知道自己变脸太过明显,朝他扯了一个憨笑。
  纪陶生用下巴点了一下秦骓言和乌鸦,“你把你朋友拖过来,搂住小崽子和他们,我一同送你们出去。”
  江跃鲤:“好嘞!”
  应下后,她便屁颠屁颠跑过去,将人拖过来,将乌鸦塞在怀里,三人抱成一团。
  空间扭曲崩塌,画面一转,周遭倏尔一片寂静,光线大亮。
  江跃鲤眯了眯眼,再睁眼时,他们落在了一座拱桥之上。
  拱桥横跨一片小沼泽,石灰剥落,青苔覆盖,处处显露出风吹雨打,时间侵蚀的破败。
  前方桥头外,有一颗高大的桃花树,树干粗壮,树皮粗糙,就像一把巨大的粉色彩伞,遮住了大般的沼泽地。
  花雨纷飞,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纪陶生立在桃花下,身姿玉立,大袖低垂,仰头静静望着桃花。
  金红的夕阳透过簇簇花瓣,落在他眼眸,将深黑色的瞳孔照得透亮。
  “现下几月了?”
  江跃鲤望着他,左右手臂还搂着两个不省人事的人,忘了放他们躺下。
  “纪前辈,四月了。”她回答。
  “那便,让它停留久一些,绽放到五月吧。”
  “我只是一副残躯,里头仅剩一抹残念,已无力左右生机。”纪陶生转身,望着江跃鲤,“你可助我留它一个月?”
  江跃鲤将臂弯的两人放下,站起身来,“好,我要怎么做?”
  纪陶生不答,又仰头赏起了花,“多谢。”
  他的身上浮起一抹极淡的青烟,在空中飘荡,柔柔地停在江跃鲤身前。
  江跃鲤伸手,那抹青烟便消失在了她的掌心。
  她忽地福至心灵,单掌结印,带着暖意的春风拂过,花蕊轻轻颤动,桃树渐渐恢复了生机,美得如梦如幻。
  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铺了一地,树下那道身形随着漫天花雨,也消散了去。
  “哎呀,还真的有人啊!”
  这道声音不算陌生,江跃鲤转头望去。
  是那茶寮的老板娘,她卷起袖口,一身利落打扮,快步走来。
  她丈夫跟在她身后,步伐匆忙又凌乱,一个粗壮的汉子几乎是扭着腰,垫着脚尖在走路。
  汉子指着没过膝盖的杂草,惊叫:“小心,别踩着别人头骨了!”
  老板娘挥挥手,“行啦行啦,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