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顾时信以为真,热切地吻着她。
  泠川同样热情地回吻,她认为自己没有说谎。
  绝无半点虚言。
  “我们之后一起赴宴,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并且你爱我爱得不得了……好不好?”
  泠川趴在他怀里,甜蜜地点了点头。
  “包括你认识的那个……秦思昭……”
  顾时咬牙切齿地说。
  “好啊。”
  泠川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用甜蜜的嗓音回答。
  反正只要到了日子,她便把假死药一吞,一仰脖子一蹬腿,所有事就都与她无关了。
  就连这药是真死假死都与她无关。
  到时候怎么着都行。
  “泠川,我真的好想相信你真的爱我……”
  顾时吻了吻她的额头,他闭着眼,皱着眉,只把自己的脸颊虔诚地贴在泠川的脸上。
  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又娇滑白皙,他却无端觉得恐怖,好像他的头颅上缠着一条毒蛇。
  泠川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
  “我已经想通啦,人一辈子不过百年,我也不过就活短短的这些日子,倒不如一心一意地做你的妻子,你也*不曾真的亏待过我呀。”
  她不知怎的,忽然换上了一副冷血的表情,语气里尽是嘲讽。
  “就算是你对我最差的那些时日,也肯给我一万两银子作嫁妆呢……我爹娘一辈子也不过攒百两银子,若没了你,我何尝见过这么多钱。”
  “我陶金荣一个没爹没娘的市井之辈,能享荣华富贵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哪有资格要求更多?”
  他知道泠川在骗他,却不知道她骗了他什么。
  他知道泠川不爱他,但却忍不住想在虚假的爱中自欺欺人。
  他想用真正的酷刑逼迫她告诉他全部真相,又想跪在地上求她继续,一直骗到他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咽了气的那天。
  一种对未知的恐惧笼罩了顾时的心头,变作一把忽轻忽重的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顾时。
  他几乎想对泠川下跪,求她降下恩典,一刀斩下他的头颅,赏他一个痛快。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顾时咬咬牙,转身便走。
  他只要再拖延上那么一秒,就会忍不住对着泠川跪地求饶。
  第46章 第46章赴宴修罗场
  泠川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顾时的背影。
  的确,他不信她,她也不值得他信。
  她走到梳妆镜前,一根手指划过那颗假死药的瓶子。
  白色的瓷瓶轻轻地晃动一下,发出叮当的响声。
  她知道顾时的直觉一向很准,但她也知道,他依旧会像先前一样……什么都不做。
  他就只是一味逃避而已。
  泠川木然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束香,轻轻捻出三支,就着阴晴不定的烛火点燃,插在香炉里。
  她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像个在佛前祈求消业的毒妇。
  如果顾时肯在香燃尽之前回来,她便悄悄把假死药扔到水里,永无二心。
  若是他不回……
  泠川睁开了眼,只见那三炷香头顶的光点若隐若现地闪着,像三只暗中窥伺的眼睛。
  窗外,琉璃瓦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一声猫叫又把鸟儿们尽数惊走。
  一根香尚未燃尽,只烧到一半就折了,像一棵歪脖子树一样戳在香炉里。
  剩下两炷香烧到一半,头顶着一株沉沉的香灰,继续静静地燃烧着。
  这香气很恼人,一会儿让泠川清醒,一会儿又让泠川迷瞪。
  她站在香炉前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拨弄着炉底的香灰。
  香炉里是三炷香烧得乱七八糟的尸体,被金簪搅合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回头,殿里空空荡荡,宛若被拔光牙齿舌头的口腔。
  一阵穿堂风刮得泠川一哆嗦,那冷意几乎渗进她的骨头。
  直到半夜,泠川也不见顾时的影子。
  她独自在床榻之上入睡,那身子里的冷意一点一点地反上来,她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次日,她命青叶烧一锅比平时更热的水,打算好好泡一个热水澡。
  浸在热腾腾的水里,寒意尽数散了。
  青叶提着一个做成瑞兽样子的香炉,款款地走了进来,那兽嘴里吐出袅袅的香烟。
  闻到这股子香气,泠川觉得发晕,恍恍惚惚竟看到那兽眼中星星的火点。
  那股子冷意一下又爬上她的脊髓。
  “把香炉拿出去!”
  泠川骂道。
  “这香气闻着想吐。”
  青叶赶紧把香炉拿了出去。
  “娘娘,若是您不喜欢这香,奴婢换一个便是了。”
  “我不想看见香炉!把毯子拿来!”
  泠川从浴桶里出来,青叶赶紧给她披上沉甸甸的毯子。
  “给我拿稍微厚一点儿的被子来。”
  她下唇发紫,打着冷战。
  泠川钻进被子里,躺在床上,只觉得皮肤外面寒,里面又烫,肋胁苦满,昏昏欲睡。
  青叶给她的头下垫着一层厚厚的毯子来吸走她头发上的水分,一点一点细致地用上好的布料擦干发丝。
  擦干后,她又给她的发丝浸了厚厚的精油来养发。
  “娘娘,您的头发可真是漂亮……当真是乌发如云。”
  青叶的声音传进泠川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细碎模糊的碎片,扎着她的耳朵。
  “安静点。”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一连三日,泠川皆没有见到顾时,她也没有想起他。
  只剩那三炷香若隐若现的光点,时常出现在她的眼前。
  泠川躺在床上,只听见忽轻忽重的脚步声。
  四五个丫鬟抱着沉甸甸的绸缎进来,忽地把手中的绸缎一抖开,泠川才发现那是成衣。
  “娘娘,您看看,您赴宴时想穿哪件?”
  那上面的花纹太繁杂,颜色发艳,阳光斜着照进来,落在那成衣上,发散出好几种颜色,饶是她早就看腻了绫罗绸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布料。
  可她看了眼晕,一阵一阵地发着恶心。
  “裁衣裳之前怎么不先让我挑一挑布料?”
  “横竖只有您一个配用这样的布料,挑剩下的也全是您的,索性就全换着花样裁了,您换着穿便是了。”
  泠川叹了口气,衣裳再漂亮也是给别人看,她自己又看不见。
  她随手一指,道:
  “我就穿那件蓝色的吧。”
  “您不挨个试试,多挑一阵子吗?”
  宫女有些惊讶,她觉得凡是女孩子见了这样漂亮的衣裳,都会忍不住挨个试穿的。
  “不了,累得慌。”
  那种寒热往来的感觉还停留在泠川的皮肤里,她皮肤焦热,却牙齿打颤。
  “您试试这件吧,若是有什么不合适,我们这些裁缝再改。”
  这裁缝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人也傲气,没有自称为奴婢,泠川也不在乎,只伸着手,由着姑娘们把衣服穿到她身上。
  青叶殷勤地搬来了落地镜,泠川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晃眼,便挪开了眼睛。
  “能被您这样的美人穿在身上,是这身衣裳的福气。”
  裁缝不由得赞叹道,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嗯……麻烦帮我把衣裳脱下去收好吧,我想再歇一歇。”
  青叶服侍她躺在了床上,泠川觉得迷糊。
  宫女又拿来几套头面让她挑选,她只迷迷糊糊地,把手帕盖在脸上说道:
  “随便吧,都差不多,到时候再说。”
  说完后,泠川便睡着了,睡得不太舒服。
  她觉得自己醒了,努力地睁开眼睛,又一丁点都动不了,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她奋力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就像灵魂被拘禁在这具躯壳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了,猛地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喘气。
  她终于能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简直是劫后余生。
  “娘娘,该准备赴宴了。”
  几个宫女打了水,服侍她洗漱梳头,描眉画眼,又给她穿上那件蓝色的衣裳。
  泠川感觉那个噩梦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眼睛,手,脚,皆不听使唤,被人如同摆弄玩具一般搬来搬去。
  她只木木地任由别人把西域进贡的一种植物黑粉描在她的眼睑上。
  “您的眼睛可真漂亮,和这样黑色的线条相得益彰,像我的肿眼泡便画不了这样的妆容。”
  一个宫女看着她的眼睛感叹。
  她又开始摆弄她的头发,由于青叶细致的打理,她的头发丝毫没有打结,柔滑的就像要融化在手掌里一般。
  即使她的手法已经非常轻柔,可完整的一套头饰戴在头上,还是免不了的沉重不适。
  “真是太耀眼夺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