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小时候根本不识字,只会看账本。
  来了王府之后,顾时找了个夫子教她识字,念了半天书,也没念出什么学问来。
  夫子说她倔强难教,泠川只勉强学懂了几个够看话本子的字,至于什么女德女戒之类的,顾时不准她学,直接把那些书都扔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书里讲的都是什么。
  只有手指被墨染得有些发黑,泠川犯坏,直接往顾时的脸上抹。
  顾时抓住她的手腕。
  “别往脸上抹,还要见人呢。”
  他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来,往手心里抹吧,这里别人看不见,你就在我手心里写个‘时’字,好不好?”
  泠川把手使劲往回抽,气得满脸涨红。
  “顾时,你不要脸。”
  “不过就是让你在我手心里写个字罢了,怎么就不要脸了,你是我妻子,又不是旁人,难道你是提笔忘字,忘了我的名字该怎么写了?”
  他把脸贴在她的小臂内侧,冰冰凉凉,他用手去感受她关节的形状。
  “来,我再教你一遍。”
  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个时,见泠川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赌气的样子,又强行把她的手臂拉了过来。
  “你连你夫君的名字都不愿意写么……泠川,你刚刚为什么要骂我?”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欠得慌,活该挨骂。”
  她冷冷地说。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把她拉得近了些。
  “烦,觉得你很讨厌。”
  他亲了亲她没沾到墨水的手背,又把她整个人抱到腿上,手放在她的膝盖窝里。
  “口是心非。”
  一个硬物顶了她的后腰一下,可能是他的腰带扣子,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弄得泠川烦躁不堪。
  “你烦不烦!快把我放开!”
  顾时开始吻她,他把手放在她的下颌骨上,把这个吻更加深了些,她的舌被他的支配着,搅得她喉咙里发出轻颤微抖,模模糊糊的哼声。
  她红着脸依偎在他的怀里,只快速呼吸着,摄取一点空气让自己清醒。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陶金荣?”
  泠川被猛地吓了一跳。
  “你忽然这样叫我做什么?”
  顾时抱住她说道:
  “泠川是我给你取的小字,可我现在就想叫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
  他含着她的耳垂呢喃:
  “你现在有记住我嘴唇的温度吗?荣儿?”
  她一直不愿听到顾时叫她的大名,他不配提陶金荣这个名字,。
  陶金荣和泠川是她一直以来有意割裂开的两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顾时这样叫她,可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抵触,事情越来越不可控。
  “荣儿,现在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害怕你。”
  泠川所言非虚。
  她现在确实升起了一种真切的恐惧。
  “泠川,你何时真心怕过我?你害怕的明明是你自己。”
  他用手指戳了戳泠川的心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爱到你先想杀了我再去穿一袭红裙上吊,但你又不希望自己那么爱我……爱得像要摧毁一切似的。”
  泠川抿着嘴,双眼发直。
  她平静地说:
  “这代表不了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
  顾时偏执地握住她的手,他忽然陷入了恐慌,他对她的身体占有得越多,心就占有得越少。
  第28章 第28章(5.27,28均更新内容)……
  “就像皇帝爱贵妃,依旧会在有难的时候把她退出去弄死,来给别人消气不是吗?”
  泠川平静得令顾时生畏,他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条随时都要绞上他脖子的蟒蛇。
  “爱只是一种感觉,什么都代表不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还不等顾时对泠川冷血无情的话做出反应,一个仆人就在门口通传道:
  “陛下,李大人求见。”
  正好,有人来打断顾时的痴妄,她嘴角一勾,利索地从顾时的身上下来,拍了拍手。
  “你们那些打官腔的事儿我不稀得听,听了直打哈欠,与其听这些朝政的事儿,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消食。”
  她出了门,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路两旁栽了密密麻麻的竹子,打下一处阴凉,飕飕的小风刮得她有些发冷。
  忽然,她猛地对上一双水光莹莹的双眼,她匆匆瞥见那眼下的一颗小痣,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秦大人……”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思昭。
  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必须快点把事情交代清楚才行,万一他有什么鲁莽的举动,恐怕要危及性命。
  人命关天,就算她再难堪,也得把自己的面子丢在地上。
  泠川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会发声的傀儡,木讷讷地说道:
  “秦大人,我并非私闯皇宫重地,乃是陛下要纳我入后宫。”
  她顾不上什么隐晦高深的表达,急匆匆便把话脱口而出。
  “泠川姑娘……”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此处四下无人,泠川也不好逗留太久。
  “您保重。”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匆匆往前走,却被秦思昭猛地拉了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腕,那正是顾时刚刚用脸颊贴过的地方,泠川难堪地涨红了脸。
  “你是否真的心甘情愿?”
  秦思昭静静地问道,他的声音就像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一般,他没在质问她,也没有期待她说出他想听的话。
  “什么甘愿不甘愿的……都一样……活三十年也是活,五十年也是活,横竖都没什么差别。”
  泠川没法欺骗他,只得苦笑道,鼻头微微发酸。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擅长说谎。
  “荣儿,我不怕,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陪我赌一把?”
  泠川眼角含泪,破口骂道:
  “秦思昭,你疯了!我可以不要命,你能不要命吗!”
  顾时还有可能对她网开一面,但绝对不会轻易饶过秦思昭,他用权力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她一甩袖子,把手缩了回去,秦思昭也收回了手,低头道:
  “我本就是个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人……”
  “打住,别说了,就到此为止吧,若不跟我扯上关系,大人本就前途无量,您记住,您从来都没认识过我。”
  泠川打断了他的话,匆匆走了,她不想拖得太久,一旦拖得太久,她又会忍不住像一条被陷阱困住的毒蛇一样向他求救。
  她明知自己会拖累他,甚至害死他,却还是想要他来帮她,简直无耻。
  她咬死了牙关,确保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如此可耻的人。
  什么“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无非是说出来哄她的,他的眼神那样清白,能做什么坏事。
  她没流泪,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走来走去,横竖也走不出这偌大的宫。
  事已至此,她还矫情什么。
  人各有命,认就是了。
  泠川想打碎自己的膝盖骨,再用簪刀捅穿她的锁骨,最后再弄断自己的脊椎,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弄断,但她现在确实想这样做。
  前面是一处静谧的小湖,水上有圆滚滚的睡莲叶子,像压平了的人头一叠一叠地摞在水面上。
  泠川站在水边,只怔怔地出神,万千思绪被割成碎片从眼前划过,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默默地走了。
  “娘娘,奴婢找了您好久……”
  青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颊涨红。
  “如今宫里有些裁撤,不是处处都有人伺候,您若是有什么闪失可叫奴婢怎么办呢。”
  “正好,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泠川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那没有人伺候可怎么办呢?”
  “青叶,你试过独处的感觉吗?”
  泠川问道。
  青叶被问得愣了一下。
  “奴婢是要伺候人的,要么是同其他奴婢一起守夜,要么是伺候主子,从未偷懒,怎会有独身一人的时候呢。”
  “你若是有了闲暇时间,可以试一试。”
  泠川看着她出神,就像她没站在这里一样。
  “独处会让面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重组,最后全部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看着睡莲圆滚滚的叶子,现在它们就只是叶子而已,绿茵茵地浮在水上。
  青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模糊地答应了一声。
  “带我回去吧。”
  泠川只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请求,她有些好奇青叶会带她回到哪,可结果平平无奇,青叶只是带她回了琮翠殿,她和顾时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