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同的是,佛龛里的是真神,屈历洲是假借菩萨低眉庄严宝相的鬼。
  游夏轻轻挑眉,从香包中拿出化妆镜和口红,语调里的戏谑成色不加掩饰,“想不到,你竟然还信佛。”
  屈历洲闻言,缓缓睁眼,弯起唇:“觉得无聊了?”
  游夏不信佛,不信教,更不敬鬼神。
  如果不是碍于这个家族祭礼的特殊日子,屈家上下老老少少都必须到场,游夏不会来。
  当然,如果不是屈历洲一早答应下,会带她躲到偏殿享清闲,并且绝对不用跪诵经文,游夏更加不会来。
  “多少有点吧。”女人忍不住捂唇,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屈历洲侧偏过头,视线淡淡地掠向她,唇角笑意未收,
  单纯为了迎合这地儿的中式美景,游夏今天特意选了件墨绿暗纹旗袍,立领盘扣,胸口一处镂空留白,外面佩一圈珍珠项链。
  旗袍丝绒缎感流动在美人皮骨。腰段掐收得盈弱惊心,曼妙窈窕,裙面长及细瘦脚踝,臀侧高开叉设计。
  裙摆随她慵懒倚坐供案的姿势滑开,腿线纤靓莹白,与胸口裸出的柔滑肌肤遥相呼应,女性玲珑曲弧被展露淋漓。
  “所以,我决定奖励自己。”她伸出食指朝他摆了摆,笑容懒散洋溢,“组了个派对局,今晚不用等我回来了。”
  说完,游夏再次举着化妆镜,仔细地抹口红,再反复叠涂加深。随后翘起无名指晕染均匀唇角,豔红色泽透润,水滟滟的,血气饱满。
  她两只夹着口红膏体,对镜抿了两下,微扬红唇。
  嗯,被自己漂亮完了。
  只顾着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女人,哪里注意得到,听到她那句‘今晚不回来’,屈历洲当即眸光一黯,幽晦似夜色沉入万丈海底,暗流积涌,不见边际。
  而当游夏放下化妆镜,朝他投来注目时,男人瞬息敛起阴冷郁气的情绪,一秒变得温润矜雅,眼色干净得不染纤尘。
  鬼屋之行结束,游夏又恢复成为美艳从容的样子,虽然的确缓了好几天才停止噩梦。
  但那又怎样,她现在依旧是那个小女王。
  游夏盖好口红,随意轻拍在供案上。
  她单手撑在桌边,略微塌下细软蛮腰,倾身靠向眼前跪地的男人,水亮靡丽的唇凑近他,稍稍歪头,问:“好看吗?”
  他的眼眸里,甚至没了对菩萨的敬重,连表面功夫也没了,满眼盈溢痴迷的光泽,对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合十的手掌,抬指轻轻蹭触过她的耳垂:
  “好看。”
  虔诚,该供奉给独属于他的神。
  游夏弯起眉,眼尾上勾,举起还捏在手里的化妆镜,反转镜面照向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他说:“你比我还好看。”
  她忽然这样叫他:“宝宝。”
  屈历洲脊背隐微僵滞了下,眉骨轻动,唇瓣微颤。
  下颌随即被女人一把掐起,狠力拽近。
  珍珠耳坠在她动作里溅起伶仃晃曳,弥离散漫蜜桃甜香,烛光跃动,映在她明亮剔闪的眸波里,盈着似笑非笑的审视意味。
  “在你的圈子里,或者,在你身边,还有像你一样好看的人吗?”她问。
  男人黑睫如鸦羽缓慢撩起,情绪平静,下压尾音反问她:“你在找谁?”
  “某个神秘的人。”游夏牵起嘴角,貌似轻佻调侃下的眼神暗藏锋利,声腔拖着懒散,回答,
  “某个,男人。”
  第52章 佛堂(中)喜欢老公这样对你?
  游夏看上去很镇定,唇角还带着笑。唯有撑抵在供案桌边的指尖隐微颤瑟的频率,泄露出她此刻心里有多慌乱。
  毕竟游夏从来都是情绪外漏的类型。
  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她并不善于伪装或是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也没有人或事值得她收敛自己的脾气。
  这样的性格好处是她完全不会有一点内耗,随时不爽,随时发泄。但问题是,这样的她会被一眼看透,这让她在屈历洲面前太弱势了。
  之前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性子温沉,寡淡无趣,更大部分原因是他们婚后几乎没什么过多接触,连面儿都见不到几次。
  可现在随着他们有过亲密交流,感情在升温的同时,游夏也见识到了他不止一次情绪失控的样子,她发现屈历洲绝不像平日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她想,她有必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丈夫。
  空气在这一刻,悄然陷落沉寂。
  屈历洲注视着她好一会儿,半晌,他率先开口,嗓音低淡地问:“为什么要找他,夏夏。”
  游夏对上他的眼睛,暗含洞察成色,扬唇,似是而非地回答:
  “因为,他欺骗了我。”
  男人半眯了下眸子,指尖松开她的柔嫩耳垂,落下来,牢牢扣握住她的手腕,稍偏头,在女人微微濡湿的掌心落下轻吻。
  “告诉我,他骗了你什么?”
  这个男人非常善用反问话术来避重就轻,令对手无知觉间分散注意力,以此循序渐进地收回控制权,手段无比娴熟。
  但游夏有所防备,她神经绷紧高度集中,在识别到屈历洲的套路时轻巧避开,不上他的道儿,强调这句:
  “老公,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向我提问。”
  “这不礼貌。”她从男人唇下抽离手掌。
  “他跟你有些像,身材、身高、偶尔遣词造句的口吻,还有偶尔的声线嗓音。”之前未曾细心留意过,现在这么总结下来,竟然更像了。
  “他说他也认识你,那么我想应该就是你这个圈层的人。”
  游夏慢慢撩起睫毛,凝定他,强行压制着自己几欲跳脱的混乱心率,再次重复问出刚才的问题:“有这样的人吗?”
  “这个人,让你很紧张?”屈历洲依然声平淡稳,情绪滴水不漏,反而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伸臂揽上她的腰肢,把人勾过来。
  他还双膝跪在蒲团,手臂施力将人搂上前来,矮下去的跪姿体位恰好方便了他,只需稍稍倾头贴近一点,就能听到女人胸口处剧烈泵搏的响音。
  “心跳得这么乱啊,夏夏。”他笑容微妙。
  这人,在佛堂里还敢拉拉扯扯的。
  游夏下意识伸手推他,没怎么推动,只顾着张嘴反驳:“骗人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啧,话题重点搞偏了。
  狗男人,又暗地里给她下套。
  “我说了,回答我的问题。”她有些不悦。
  “在我认识的人里,和这些条件高度吻合的,只有我一个。”他总算肯老实作答。
  望见男人眼梢眉尾浸染的笑意,游夏瞬间不爽。
  前一秒还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控制好表面情绪,可她生来恣肆张扬,不肯忍让,不受委屈。人的本性哪里是有意控制就能随意压下的。
  何况,那晚在老宅的短信事件在游夏心底彻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在没有真正确定情人的身份之前,直觉告诉她,屈历洲有很大嫌疑。
  “那你呢,屈历洲。”不想又被他一昧牵着鼻子走,游夏选择主动出击。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低眼睨着男人,语调带着点促狭的调侃意味,眸里却光影流转着微不可察的试探。
  她问:“你有什么事隐瞒,或是欺骗过我吗?”
  “为什么这样怀疑?”屈历洲面色不改,用问句回答问句,
  “不是在找人?还是说……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几乎破口而出的答案,她却没有办法万分的笃定,没有实质证据。
  她想要问的问题经由屈历洲的嘴说出来,竟然让她打起退堂鼓。
  这男人,好强的心理素质。
  游夏好半天没出声,也没动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片刻后,她忽然轻轻勾起红唇,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用力推开。
  “接着跪吧,不耽误你参悟禅理。”游夏懒洋洋站直身子,收起桌案上的口红,离开前,又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眨眼道,
  “帮我打个掩护,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她绕开屈历洲,高开叉旗袍裙摆随她脚下迈出的步子而顺势飘开,露出莹润细腻的腿侧肌肤,在这佛堂氤氲晃曳的青雾里,晕开小片珍珠光泽,通透薄白得十分扎眼。
  手腕倏然在下一瞬被人扣住。
  脚下步调生生顿住,游夏偏回头,“干嘛?”
  谁知屈历洲却并未抬头看她。
  衣着光鲜的男人仍旧脊骨笔挺地跪在那里,微微垂首,薄密睫羽如寒鸦收翅般低敛着。游夏只看得到他眉眼平静。
  看不到他黑睫遮蔽的眸底,蛰伏着怎样晦郁翻涌的热潮。
  见他不说话,游夏觉得他莫名其妙。可她素来脾性不拘小节,没将男人的异常往心里去,本能地挣了挣手腕,一心只顾着要赶紧跑路。
  不料男人反而收紧指力,冷白修长的骨节透着令人心惊的力度,牢牢禁锢她的挣扎,坚定不移地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