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梨经历过生产的凶险,这辈子也没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了。
  八二年,计划生育定为国策,前夫是供销公司的办事员,她在供销社做售货员,两人只能生育一个孩子,想再生的话,那工作也保不住。
  那时邻居有户人家,夫妻也是端铁饭碗的,孩子发高烧没及时就医,后来落下脑瘫,手脚说话都不利索,因为这个情况,夫妻可以再生一个。
  前婆婆可能是受到了启发,在江梨因为乳腺炎发烧住院期间,主动表示不用亲家母帮忙,她来照顾孙女。
  等江梨出院回来,看到堂屋里婆家一家子人,公婆、丈夫、大姑子,和和乐乐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很是热闹。
  进房一看,她两岁半的女儿,躺在小床上,房间窗户大敞着,风呼呼往里灌,身上就只穿着露着胳膊和小腿的单薄衣服,小脸通红,哭声微弱,小身子已经开始抽搐起来,她用手轻触,皮肤烧得滚烫。
  大冷天里只给孩子穿这么点衣服,还故意开着窗,不盖被子,孩子嗓子都哭哑了,外面那群人,难道全都耳聋了?这是存心要孩子的命啊!
  那些人,都是女儿血脉相连的亲人,里面还有她的亲生父亲!
  那刻她感觉怒火直冲天灵盖,人都摇晃差点站不稳,等镇定下来,赶紧拿衣服和被子把女儿裹好,送她去医院。
  出门前,还被家婆拦了一下,江梨当时撕了她的心都有,看了在一旁低着头,有些紧张心虚的丈夫,江梨眼神冷得能把他扎穿。
  江梨的眼神能吃人,再加上家公劝了一句,家婆没有再拦。
  江梨把孩子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孩子至少烧两天了,怎么才送来?因为送来太晚,有可能落下后遗症,不排除孩子以后智力发育迟缓。
  江母得了信赶到后,哭哭啼啼咒骂江梨婆家,说他们丧良心,故意害亲孙女,江梨一声不吭,把孩子留在医院让她娘照顾,她一个人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家婆还倚在门口,撇着嘴和邻居抱怨,说孩子着凉感冒很寻常,捂捂汗就行了,儿媳妇非得小题大作,折腾去医院。
  丈夫见她回来,倒是十分心虚,上前语无伦次的解释,却没有一句话问到孩子有没有事。
  江梨直接去了厨房,抄了把菜刀出来,冲着丈夫就砍过去,把他吓得哇哇大叫:“你,你是不是疯了……杀人啦,救命!”一边连滚带爬奔逃。
  家婆在门口听到动静,拉着脸冲进来,见到江梨这阵势,也吓得手脚发软,哭喊着叫救命!
  江梨当时是真有砍了这对母子,自己给他们偿命的打算,到底是被闻声赶来的邻里给拦住了。
  男方妈说江梨拿刀行凶,要报公安抓她,江梨说丈夫母子合伙谋害女儿,要送他们坐牢。两家人闹了许久,各纠集一帮亲戚助阵要威慑对方,差点闹出群架事件,又请族里有威望的长辈出面主持。
  江梨父母要男方上门赔礼道歉,再让夫妻两人分家出来单过,如果男方那边同意,这事就可以过去。他们觉得,女婿耳根子软,都是被他娘挑唆的,只要离了他娘跟前,就能听女儿管教,以后心就会向着小家,日子还是能过的。
  男方父亲是县供销公司的领导,看中名声,也不想事情闹大,考虑许久同意把儿子分家出去。
  男的也不想离婚,向江梨求和,说自己是真不知情,不是存心让女儿出事的。
  江梨鄙夷的看着他说:“第一次你放弃了我,第二次你放弃了女儿,你这种人还配做人丈夫,做人父亲?”
  江梨执意要离婚,前婆婆也是早盼着把她扫地出门,只是被自己丈夫压着不敢再闹事而已,等江梨威胁,“如果你儿子不和我离婚,你们家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这根可就断了!”
  果然那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拖着儿子,去和江梨把婚给离了。
  第3章 第一桶金江梨离……
  江梨离婚后,父母兄嫂出门都低着头走路,回来对着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是念叨就是埋怨。
  家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这么有本事,谁的话也不听,自己能决定离婚的事,那你离了,就不要来靠家里。
  江梨从来不是能受气的人,即使是家里人也不行。
  她把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卖了五百块,拿着这笔钱,跟姨家的表兄弟跑广州做生意了。
  慎州人是改开后,最早走出去,奔向全国各地闯荡的一批人。
  苍平县下面乡镇的许多人,从七十年代末起,就已经开始往外跑,有大批人去了天南海北倒腾商品做起买卖。
  临水镇二姨家的表哥,是最早走出去的那批人,他闯出去以后,回来带上亲戚兄弟一起出去赚钱,江梨和大姨家的表哥,舅家的表弟一起,跟着他出去闯荡。
  她在家里,父母看不惯,知道她要出去,又都死命拦着,江梨父母觉得她好好再找个人嫁了才是正途,出外闯荡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女人也跟着出去在外面混,老家这边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这名声就更坏了。
  江梨决定了,谁也说不动,她妈不给她看女儿,她就交生活费把女儿托二姨带,义无反顾的去了离家千里的陌生天地。
  最开始,她是来往广州和慎江两地倒腾服装、电子表等小商品,比起同乡们半生不熟,手脚并用的普通话,她普通话交流无障碍,语言学习能力也强,去了广州不久,就把广东话说的像模像样,她干过几年售货员,有做买卖经验,眼光又不错,就服装生意这一块,她就赚了不少。
  那些一块去广州闯荡的亲戚同乡们,有留在当地支起小摊卖起慎江鱼丸和炒粉干,做起小吃生意的;有脑子尖又能钻研的,回老家拉了一帮能干活的人过来,在广州和各地去接工程,做起了包工头;还有看到商机,把慎江家庭作坊里出来的纽扣、皮带、皮鞋往广州各地销售的。
  江梨在此期间,也找到了新的商机。
  当时苍平县下面的乡镇,很多人家在六十年代就开始饲养长毛兔,之前都是供销社统一收购,价格受限,一直没发展起来。年初的时候,国家放开兔毛市场交易,开始有私人开办收购站,养殖户也多起来。
  江梨打听到广州这边的兔毛价格,发现中间有丰厚的利润空间,她便想签下外贸公司订单。
  她花钱置办了一套行头,挎着皮革包,身边带着长相清秀的舅家表弟充当助理,直接上门拜访广州的外贸公司,寻求合作,想拿下兔毛收购订单。
  收购的事比江梨想的更容易,这年头做生意其实不难,只要有优质货源,就不愁卖不出去。她与外贸公司谈好收购价后,便一刻也没有耽误,起程回家,组织人手在老家大量收购优质兔毛。
  为了筹集垫付收购资金,她把自己这一年多赚的钱全投进去了,还以高额利息,从亲戚朋友手里借贷,几乎是孤注一掷。
  随着第一批兔毛运出去,大额货款回款时,才减轻了她的资金压力,也让她更有信心,继续把大量资金投入兔毛收购里。
  江梨的带动,让更多人发现了这一商机,私人收购站和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临水镇的兔毛交易市场迅速发展起来,变得十分繁荣,还为当地创下巨额税收。
  江梨半年多时间专门收购兔毛,为她赚到了她此前都不敢想像的财富,但好景也不长,临水镇兔毛市场的繁荣带来了负面影响,外地兔毛携带的病源引发了兔瘟,导致大量兔子死亡,养兔业受挫,再加上部份商贩为牟利,在兔毛中掺假掺杂,损害了外贸信誉,导致大量兔毛无法出口,临水镇兔毛业从兴起到衰落也只不到一年时间。
  江梨见机不对提前抽身出来,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不过看着红火的兔毛市场如昙花一现,不觉有些惋惜。
  江梨那两年东奔西跑,吃够了几天几夜坐绿皮火车的苦,她遇到过扒手、路霸、骗子,欺生的当地人,钱赚到了,冷暖也尝尽了,如果不是亲戚兄弟护住,她一个女人出去闯荡,会碰到的麻烦和危险是成倍增加的,再加上女儿大了,不能一直寄养在二姨家,兔毛生意结束后,她就不打算再出去了。
  当时正好苍平县茶叶公司临街的供销点店铺要转让,她周折找了许多关系,办了挂靠街道的手续,才能把这个两层楼的店铺给盘下来,装修后开了一家饭店。
  开业前,她各种钻研,想办法摸进了县城几家企业和机关单位的办公室,陪着笑脸送上饭店的折扣券。还特地花钱印刷出一批传单,请人在下面乡镇的皮革市场、兔毛市场、客轮码头,货运站等地方发放,就是想让一些做生意的、开大车的,有应酬需求和消费能力的人,知道自己这家新开的饭店。
  这些还都是她在外地两年间学到的销售手段。
  效果还是不错的,开业后,饭店生意很好,在县城里也小有名气。
  江梨回来要开饭店,家里起初是不赞同的,觉得盘下那么大一个店面,又要请人帮忙,成本太高,亏了怎么办?按江家父母的想法,她就学人家,开一家小馄饨店,自己一个人就能开起来,老老实实开着店,再找人嫁了,日子就安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