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是她风寒始终不好,紫烟和春兰等人不敢让她长时间吹风。
  往往窗棱的这条小缝隙打开片刻,就被她们很快关上。
  姜映晚日复一日变得越发沉默。
  除了在床上昏睡,醒来后,她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独自一人待在窗前,盯着那层模糊的窗纸。
  裴砚忱很少再来卧房。
  除非哪天她没按时用药或用膳,才往房中来一趟。
  其余时候,她从未再见过他。
  若非身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想着撮合她和裴砚忱的婢女春兰,姜映晚连裴砚忱还在不在别院都不知道。
  而有了裴砚忱亲自在别院中盯着,大夫一日两至三次地把脉、汤药一碗不落地往房中送,膳食准时准点地呈上,在五天之后,姜映晚糟糕得几乎看不见生机的身体终于缓慢恢复过来。
  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这天。
  春兰端着汤药进来。
  看了眼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的女子,她贴着碗沿试了试温度,待药的温度正好适合喝时,将汤药端去了姜映晚那边。
  “夫人,喝药了。”
  姜映晚回神。
  曾经澄澈透亮、难掩灵气的水雾秋眸,现在却光芒黯淡,就像被长久困在笼中、挣扎绝望的鸟儿,看不到多少生气。
  瞧着一日比一日郁沉寡言的夫人,春兰心里干着急,却又没有法子。
  她将药小心递过去。
  在姜映晚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垂眸喝着苦药汁的时候,春兰揪着帕子,心底既犹豫又纠结挣扎。
  姜映晚整日坐着不说话,也无法出门,别说出别院,就连这道卧房的门都出不去,长此以往被困在这间密不透风的房间中,就算是再乐观开朗的正常人,时间长了身体和心态也都会出问题。
  更何况是她们本就情绪低迷、郁郁寡欢的主母。
  春兰怕姜映晚好不容易好转起来的身体再生问题。
  同时也渐渐撑不住别院中黑云压城般的低气压。
  她们主子和主母置气闹矛盾,最直接遭殃的,首先是她们这些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侍奉着的下人。
  这些日子裴砚忱虽然不来卧房,但前院和书房那边凝滞逼仄的气压压得人头皮都是麻的。
  自从主母落水后,别院中的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别说偶尔有个片刻的松懈,就连走路,她们都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春兰斟酌着语句,在姜映晚快喝完药时,轻声地说:
  “奴婢听闻,大人明日好像要回京城了。”
  姜映晚没什么反应。
  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汁入腹,她眉头轻微皱着,将药碗递给了春兰。
  春兰迅速接过,并将蜜饯递过去。
  她悄悄瞥着姜映晚的脸色,见她没说话,顿了顿,又说:
  “大人总不让夫人出卧房也不是个法子。”
  “益州和京城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听说近来朝中事务不少,大人身兼要职,恐难以日日来别院。”
  “这次大人离开后,说不准何时能再过来。”
  “而且这段时日大人虽然甚少来卧房,但日日夜夜挂念夫人的身体,小厨房每日送来的膳食,都是大人按照夫人的喜好亲自吩咐的。”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闹怎样的矛盾,总归是身体最重要,先出了这道房门才最为要紧。”
  类似的话,这四五天下来,春兰其实已经劝过好几次了。
  但之前,姜映晚从来不回应。
  今日,春兰本以为也是如此。
  却不曾想,在她说完,姜映晚顿了片刻,出乎意料地给了她回应。
  “我会好好考虑的。”
  春兰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布满诧异。
  紧接着是惊喜。
  她眼睛都亮了起来,欢欢喜喜地福身,带着药碗准备退下。
  “那夫人好好歇息,奴婢先行退下。”
  姜映晚轻“嗯”了声。
  她没再透过迷糊的窗纸往外看,卷长乌睫轻垂着,恰好将眼底所有的神色全部掩住。
  清醒平静的脑海中,炊烟般闪过那天跳莲花池和大夫说的‘身子受损、难以有孕’的一幕。
  她想,那天筹谋跳莲花池,也并非是全无用处。
  虽然并没有真的怀孕借此流掉孩子,但是至少,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哪怕不喝避子药,也不必再担心会怀上身孕。
  ……
  近来益州风雪不断。
  本就时值隆冬,又逢降雪。
  天黑得格外早。
  姜映晚静静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个人在窗前待到了房中漆黑,才起身去了桌案前。
  亥时初。
  姜映晚躺在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
  似醒非醒间,她好像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
  与之同时而来的,是季弘禀报明早要离开的压低声音。
  又过了片刻,房门被关上。
  一道轻缓低沉的脚步声走近。
  姜映晚没动弹,只除了眼皮轻微动了动。
  裴砚忱踩着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一步步走到床畔,坐在床边。
  虽然没睁眼,但姜映晚能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般,落在身上的视线。
  裴砚忱也没说话。
  静谧的房间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敛眸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看出了她没睡,却也没拆穿她。
  只于一刻钟后,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准备起身离开。
  可也就在起身的下一刻,垂落在衾被边旁的袖摆被一股力道轻轻抓住。
  他停住动作,顺势看过去。
  床榻上闭着眼睛的女子坐起身,径直迎上他的目光,娇嫩的红唇微抿,揪着他衣袖说:
  “把外面的人撤了。”
  裴砚忱神色平静,一双漆黑深邃的墨眸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他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但拒绝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第85章 掐着掌中绵软的腰身,咬着她唇瓣深吻
  姜映晚攥着他袖摆的指尖无意识收紧。
  纤细指骨泛出青白色。
  她没气馁,定定迎着他的注视,唇角轻阖,再次开口:
  “我想出去,你让外面那些人离开。”
  裴砚忱神情冷静的近乎淡漠。
  他轻扫过被她抓在手中的衣角。
  重新坐回床畔。
  看向她的目光沉静深暗。
  “这个话题,我们早就说过——”
  他视线瞥过她被衾被遮掩的小腹,薄唇勾勒出的弧度多出几分轻嘲。
  “只要怀上孩子,并生下来,这座别院,便随你进出。”
  他从未想过放她走。
  哪怕是在她意志最消沉、最萎靡不振的时候,说的仅仅也只是生下孩子、让她随意出入别院。
  从头到尾,裴砚忱从未说过半句允许她离开的话。
  姜映晚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他从未有放过她的意思。
  就连他现在即将回京,也没有允她离开这间卧房的打算。
  借着衾被的遮挡,姜映晚蜷着的指节绷紧得发白。
  心口的郁气冲击着,但这次,她没再跟他硬碰硬。
  而是压制住心口的郁气,尽量语气平静地跟他说话。
  “那你想关我多久?”
  “我身体受损,调养需要耗费时间,更别说就算怀了身孕,等孩子出生还要十个月。”
  “前前后后,至少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
  “四五百个日日夜夜,连卧房门都不能出,裴砚忱,我待不了这么久。”
  “而且,你口口声声我是你妻,将我困在别院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把我关在房间中关上一年两载,裴砚忱,这就是裴夫人的待遇?”
  听着她话中‘裴夫人’这几个字,裴砚忱眼中漫上丝丝缕缕讽刺之色。
  “发妻?”他似笑非笑看她,黑眸微凝,指骨沉沉抚过拇指上的玉扳指,音质格外嘲弄。
  “夫人又何曾,承认过这个身份?”
  姜映晚下颌咬紧一瞬。
  被子底下,她死死攥着的指尖松开。
  声线放软,在他冷沉的注视中,直接推开堆叠在膝上的被子,细软盈白的指节顺着他冰凉的绸缎袖摆往上,直到攀住他脖颈,纤细单薄的身子靠近他怀里。
  澄澈雾眸望向他,就像在裴府,他们初见时那般。
  “我不跑了。”
  “你让他们都撤了。”
  随着她的靠近,若有似无的软香盈入鼻息。
  许是从被窝中刚起来的原因,她手心和身上都很热,如同一团软香氤氲的火,钻进怀里。
  裴砚忱漆沉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凝聚。
  低眸看着她望过来的、看似真诚的眼神,他似是而非笑了声。
  微凉的修长手指,不轻不重捏住她下巴,垂眸审视着这双惯有欺骗性的美眸,冷薄唇侧牵起意味不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