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佯怒的老夫人打断。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老夫人态度很明确,“你与砚忱的婚事虽作罢,但两家情义不变,你父母都不在了,姜家旁系又都那副心肠,你一个弱女子,脱离裴府,在偌大的京城如何立足?”
  “晚晚,离府的事以后莫要再提,你喊我一声祖母,我便是你一辈子的祖母,裴府家大势大,哪里缺你那一处容身之处。”
  “你就听祖母的,好好在府中住着,祖母早就说过,这里便是你的家,无论你与砚忱的婚约在不在,无论你们能否结为连理,裴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姜映晚早前便想到了老夫人可能不同意她搬出去,所以在老夫人说完,她便想以她接下来的婚事为由离开裴府。
  虽说老夫人允她久住在府中,可她终究是外姓女,在外界眼中,她只是裴府先前救命恩人的遗孤女,就算裴家想报当年的恩情,但哪有遗孤女在裴府出嫁的?
  名不正、言不顺。
  根本不合礼数。
  她正要开口,可老夫人就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她话音还没说出来,她就率先再道:
  “还有你将来的婚事。”
  “晚晚,”老夫人苦口婆心,“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就算你与那公子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这婚事也得好好办,以免将来出嫁后被夫家看轻。”
  裴老夫人这几日虽在病中,但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在让方嬷嬷喊姜映晚过来前,她就想好了,如果姜家与裴家能结亲,就好好给他们小辈办一场浩浩大大的大婚。
  但如果没有这个缘分,她就充做晚晚的娘家人,帮她参谋着婚事。
  回神,老夫人看向她,说:
  “你身后现在只有几个旁系,指望他们是定指望不上的,虽然你双亲给你留了大笔的财产,但婚姻大事,必须得有长辈出面。”
  “你喊我一声祖母,祖母就是你的后盾,你与那公子结亲时,祖母给你主婚,但在出嫁前,你就好好住在府中,别再想着搬出去住。”
  老夫人声音虽和缓,但态度坚决。
  她说完,根本没给姜映晚反对的机会,便拍板叫定。
  从现在到婚期,就算这几日就开始准备,少说也需不少时日,老夫人嘴里说着她来主婚,但她毕竟年岁大了,许多事,终究还要交给一家之主的裴砚忱处理。
  姜映晚着实不想再跟裴砚忱有牵扯。
  更怕这份人情牵牵扯扯到以后更加还不清。
  所以姜映晚几乎没犹豫,还是打算拒绝。
  “祖母,您的好意晚晚心领,但——”
  她刚说一半,老夫人就皱了皱眉,面上佯装动怒,来了句:
  “晚晚,你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了。”
  这话一出,姜映晚下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裴家老夫人,是先帝在时便威震京城的人物,就连当天天子都要给三分薄面,谁敢看不起?
  这顶帽子一扣,别说她,就连整个姜家都承受不了。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禀报,说公子回了府。
  老夫人转眼看向厅堂外,对他们道:“请公子进来。”
  姜映晚适时福身行礼,“那祖母先忙,映晚先告退。”
  老夫人没再强留她,只嘱咐:
  “好好在府中住着,空闲了就来陪祖母说说话,直到你大婚出嫁。”
  姜映晚只能应声。
  她行过礼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老夫人又想到什么,喊住她问:
  “对了,晚晚,祖母忘了问你,心仪的公子是哪家贵子?”
  姜映晚停步,回身看向老夫人,轻声说:
  “回祖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容家公子容时箐。”
  容家这位新认回来的公子一举入仕博得状元之位入翰林院的美谈,早已传遍京城上下。
  老夫人身在深府宅院,也听到了不少音信。
  在听到‘容时箐’这几个字的一瞬间,老夫人短暂惊讶过后,是浮于言表的了然。
  “难怪,祖母听说他先前也是在邺城长大。”
  片刻后,姜映晚从厅堂出来。
  但刚出来门,就迎面遇见了拾阶而上的裴砚忱。
  她率先停下脚步,“裴大人。”
  裴砚忱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嗓音极淡“嗯”了声。
  这会儿早已过平时抚琴的时辰,于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姜映晚及时出声问了句:
  “大人,今日可还用抚琴?”
  裴砚忱身形一停。
  他眸色偏淡,那种许久未曾出现的冷恹似重新聚于眼底。
  但若是细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云缎轻垂的袖摆划过衣角,她听到他音质疏淡地说:
  “稍后还要出府,抚琴先停一停罢。”
  姜映晚颔首,从紫藤院出来,直接带着紫烟回了碧水阁。
  而这边厅堂中,裴砚忱进来后,老夫人指着旁侧的位置让他坐下,很快便说:
  “砚忱,祖母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裴砚忱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覆眸掩住眼底的沉冷,颔首启唇:
  “祖母请讲。”
  老夫人也没铺垫,直入主题。
  “祖母这几日日思夜想,既然你与晚晚那孩子缺几分缘分成不了夫妻,那祖母便想将她收为裴家的义女,如此一来,她便是裴府的女儿,明既正、言也顺,裴府也好做她一辈子的后盾,你也多帮衬——”
  “祖母。”裴砚忱半抬眼皮,没等老夫人说完,便冷淡回绝:“她姓姜,不姓裴,如何做裴家的女儿?”
  对于他这句不容置喙的拒绝话语,老夫人微愣了下。
  同时,由于他如此果断地拒绝,老夫人心底敏锐地升出一分异样。
  她眸色微敛,看向自家这个长孙。
  不动声色地说:
  “义女哪有同姓的?再者,容家好歹也算簪缨世家,晚晚嫁过去,没有娘家做后盾,等再过几年,若是被人欺负可怎好。”
  听着这句‘容家’,裴砚忱扯了扯唇,但眸色发冷。
  他说:“祖母,我从未说过裴、姜两家的婚事作废。”
  老夫人心底的试探随着他这句话瞬间有了答案。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怕他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混账事,她话都重了几分。
  “可晚晚已经有了想嫁之人,你还想强娶不成?”
  强娶?
  裴砚忱冷嗤。
  又有何不可?
  左不过一个容家罢了。
  根本不值一提。
  老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她下意识想用两家恩情提醒他。
  “砚忱,我们裴家是报恩,不是报仇,你——”
  “祖母。”他没再听,起身看向主位上的老夫人,深眸掩着所有情绪,薄唇半阖,淡漠的嗓音撕破素日的平和,露出几分少有的冷恹:
  “孙儿迟迟什么都未做,不过便是在顾忌曾经裴、姜两家曾经的恩情。”
  话音落,他没再多待,按着礼数对老夫人行礼准备离去:
  “祖母好好将养身体,近段时日朝堂事忙,孙儿先行告退。”
  第25章 “这么快就要和容家定亲,是着急离开裴府?”
  裴砚忱离开后,老夫人心绪久久难平。
  她一手看着长大的嫡孙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
  他离开前说的那句‘顾忌两家恩情’的言外之意,她更是听得明白。
  现在的裴砚忱是顾忌两家的当年情义和裴家欠姜家的恩情才什么都未做,
  那以后呢?
  以后待两家恩情还清,或者说,他不愿意再顾念这份情义的时候,他若是做什么,容家……根本拦不住他。
  老夫人沉沉闭眼。
  心底开始后悔。
  后悔先前未事先询问清晚晚的心意就盲目撮合她和砚忱。
  —
  容家的动作很快,由于姜映晚还未从裴府离开,容母冯氏便托人将拜帖送来了裴府,并顺道说起两个小辈的婚事。
  老夫人知道姜映晚心仪容家儿郎,也怕长此以往自家嫡孙这边生变故,她便没有阻拦这门婚事,并亲事亲为为两个孩子操办。
  ‘郎有情、妾有意’,姜、容两家即将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府中。
  从那天插花节后,姜映晚就没再见过裴砚忱,也没有再去过翠竹苑抚琴。
  近来朝堂局势不太安稳,裴砚忱忙着处理盐税之案和牵连甚广的贪污受贿之案,数日未曾回府。
  待再回来时,还未走到翠竹苑就接连听下人们议论起姜家和容家即将定下的这门亲事。
  男人眸色沉暗。
  眼底情绪诡谲莫测。
  常年跟在裴砚忱身边,对自家主子的性情了解得比旁人更多的季弘和季白二人看得出他们主子对这位姜姑娘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