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谢然笑了一声,字迹稍微规整起来,等写完之后,谢然看向李生:“你有什么想对辞盈说的吗?”
  李生一怔,随后轻摇头。
  谢然多少也是看了百来本话本子的人,再看不清这些情爱就太愚笨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将笔塞给李生:“写两句吧,辞盈定然也很想你。”
  “很想我?”李生被迫将笔拿住。
  谢然找补道:“很想我们,我和你,想我也想你。”
  李生于是落笔了两句,谢然封信时偷看了一眼,只看见“愿安好”三个字。谢然无言,封信的力道轻了一些。
  这日,江南又下了雨。
  谢然撑着伞回来时,就见几个侍卫立在门口,她一怔,已经有人迎上来:“谢小姐。”
  谢然向着里面看过去,向来只同长公子一起出现的墨愉此时正立于大堂内,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脸色平静,显然得了长公子三分真传。
  谢然走上前,想探知是否同辞盈有关,就听李生同她辞别:“谢小姐,我需得去长安一趟。”
  谢然迟疑道:“同辞盈有关吗?”
  李生咳嗽两声,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谢然看向墨愉,墨愉解释道:“公子请李公子府中一叙。”
  ......谢然:“有请我吗?”
  李生大声咳嗽了起来,整个人背都躬了下去,墨愉难得迟疑了两瞬:“应当是没有。”
  谢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心中也忧心辞盈情况,想了想说:“我也要去。”
  李生剧烈咳嗽了起来,整个人躬了下去,一旁的墨愉忙将一杯茶递到李生手中,谢然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迟疑道:“我......也该有杯茶吗?”
  如若谢然意识清醒,定然能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但是墨愉亲自给李生斟茶这种事情都看见了,她脑子已然不太清醒。
  一杯茶同样被墨愉递到了她手中,谢然喝了一口,水温甚至正好。
  外面雨下着,李生终于不再咳嗽,轻声道:“谢小姐不是一直不想去长安吗?”
  谢然解释道:“从前是,现在辞盈在,我愿意去看一看,左右在谢府也碰不上不想见的人。”
  她说的坦然,李生却又咳嗽了起来。
  谢然放下手中的茶,只觉得李生好像真的时日无多了。
  一会咳嗽了几次了啊!
  【作者有话说】
  谢然:我没有被邀请吗?[摊手]
  第45章
  日子就这样过,辞盈每日晚膳会同谢怀瑾一起用,偶尔会提前一天点自己明日想吃的膳食,除此之外两个人的交集并不算多。
  谢府的大部分事物交到了辞盈手上,比从前多上许多,一些从前她不曾涉及过的领域这段时间也全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总是有些怕做错,思来想去,还是偶尔敲开了谢怀瑾书房的门。
  青年总是温身对她说:“错了也没关系,惹出天大的乱子也还有我。”
  辞盈第一次听见时沉默了良久,在谢怀瑾抬手抚摸她头顶的时候,她轻声道:“有关系,谢怀瑾。”
  “嗯?”谢怀瑾看向辞盈。
  明明才过去几个月,谢怀瑾却觉得辞盈长大了不少,那些偶尔掺杂的任性背后,是难以言说的沉默。
  她抬起眸,将桌上的账本拿回来:“东街的铺子倒闭了,其中的管事会被问责,店小二会失去生活来源,府中的确能用银子直接填了窟窿,但总会有些填不到的地方。”
  谢怀瑾沉了一声,淡声道:“辞盈,将这些事物交给你,并不是要你去全然负担这些人的命运。”
  辞盈看了谢怀瑾许久,坚持摇头:“不是我要去负担谁的命运,而是如若因为我的过失导致旁人被问责,我不能接受,我只是有些看不懂这一部分,你寻个看得懂的人教我就好。”
  “不是来请教我的吗?”谢怀瑾看着明显生闷气的辞盈,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
  辞盈将账本抱紧:“不想请教你了。”
  于是她就“被迫”请教了谢怀瑾。
  青年将她按在凳子上,翻开账本,从第一个微小的错误开始讲起。
  辞盈认真听着,偶尔询问两句,听谢怀瑾三言两语点清,举一反三追问又被青年即刻解答时,辞盈觉得抛开一切不谈谢怀瑾其实是一个还不错的夫子。
  年少小姐还未逝世时,辞盈就曾拜读过谢怀瑾的诗文。
  四个字来从容——才华横溢,擅诗文的人只看一眼,就能明白当时澧山书院里所有学子对谢怀瑾的疯狂追求。
  与其才华相较起来,权势地位甚是其次。
  辞盈难以否认哪怕是现在,她都惊艳于谢怀瑾于诗文中展现出来的片面灵魂,即便她相触到这个人,明白一切不过水月镜花,也仍旧会有片刻的恍惚。
  外人的惋惜常传到她耳中,谢怀瑾自几年前高中探花后,就再没有提笔过,她从前也对此存有疑虑,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开口相问的身份。
  辞盈开始真正意义上变得很忙,病气还未全部散去,就被一堆的事务压垮了下去。就这样又过了半月,辞盈实在撑不下去之时,一个年少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被烛二送到了她的房中。
  春华躬身跪下,几年过去,她其实也到了出府的年纪。当年给她们承诺的老太太早已死于不知哪一个无人问晓的清晨,春桃攀上了三小姐随之过去,她一直留在府中熬着年纪。
  辞盈很明显也认出了春华,她始终记得微末之时春华曾给予的一分善意,见到春华下跪立马将人扶了起来。
  “公子派我来为夫人处理府中细末的事情。”春华小心地看着面前的夫人,年岁已改,面前的女子却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辞盈询问着:“老太太还在时,府中哪些事情是你负责的?”
  春华一一道来,辞盈思虑片刻,唤来另一个婢女,吩咐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现在带春华去熟悉熟悉流程。”
  说着,辞盈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交给春华:“如若有事,就拿着这枚玉佩去寻管家,再有事就带着管家来寻我。”
  虽有了春华,辞盈身上的事情却还是很多。
  每日忙到深夜时,她都没有时间去部署江南那边的事情了。
  辞盈明白这样下去不行,半夜三更还在处理府中事务时,她不由怀疑这是谢怀瑾故意的,咬牙切齿几番后,她看见春华交上来的册子,手中的笔顿了顿。
  想了想,她提笔给泠月和泠霜写了一封信。
  她回来长安之后,就和两个人重新联络上了,两个人一直说要回她身边,她从前一直有些犹豫,现在觉得她身边的确需要人。
  春华担去一部分,泠月和泠霜本来也有自己负责的部分,她再处理剩下的事情。
  长安四月时,春风柔和。
  泠月和泠霜回到了辞盈身边,半个月的时间重新熟悉了谢府的一些事务,辞盈得以有时间重新部署江南那边事情的时候,谢怀瑾突然同她说她们要出一趟门。
  不是很远,却也有一日的脚程。
  辞盈于是又只能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想着等回来再一起处理,但到底怕出乱子,索性熬了一夜将后面几日事情都处理了。
  隔日马车上,两个人各坐一边。
  谢怀瑾翻着书,再抬眸时发现辞盈已经靠着车壁熟睡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身体歪了下去,眼底的乌青扑了粉藏也藏不住。
  这般累吗?
  随着马车*的颠簸,眼见着辞盈的头要碰上车壁去,谢怀瑾起身扶住了少女纤细的身体,她好像都没有怎么长大,几年下来样子都没有怎么变。
  谢怀瑾在记忆中搜寻着,意外发现他竟然也记得辞盈从前的模样。
  他想起他那向来清冷的二妹拿着一个红扑扑的果子暗中在他眼前炫耀说“很甜”的样子,他那时就知道,是那个叫辞盈的婢女为素薇摘的。
  他见到那个穿着婢女服侍的女孩爬上高高的树,早已到了能摘到果子的高度,却执拗地往上爬,说要给她的小姐摘最甜的。
  高处的最甜,所以他在墙外都看见她了。
  谢怀瑾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怀中人的头,辞盈似有所感,却因为困倦没有睁开眼,只是向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身子。
  青年垂眸看着怀中的人,明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但他突然有些想知道,那一日素薇拿着的果子是什么味道。
  马车行至一半时,辞盈就差不多醒了,她抬眸发现眼前是一片雪白的一角,意识到自己昏睡时滚到了谢怀瑾身边,她扶着桌角起来,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内马车内几近于寂静,只有少许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辞盈依旧困倦着,只是不准备再睡了。
  她意识可能也没有完全清醒,马车颠簸时,她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青年。
  可能距离得有些近了,她鼻腔中满是青年衣裳上熏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