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茹贞又坐会辞盈身边:“好哦。”
  等茹贞用了药睡去后,辞盈捂着嘴从院子里面出去,走了许久的路才敢哭出来。朱光默默跟在她身后,听见了事情原委也有些默然。
  辞盈蹲在石桌旁哭着,已然顾不得形象。
  幸而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人路过。
  等平息了情绪后,辞盈被朱光扶起来,朱光低声道:“太医们有宫中带出来的坏习惯,给人看诊总喜欢往重了说,我从前执行任务时也听过癔症被治好的例子,长安这般不太适合养病,等茹贞去了江南说不定病自己就好了。”
  朱光认真道:“其实很多事情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想开了可能就好了。”
  辞盈被安慰到了,她看向朱光:“嗯。”
  ......
  傍晚时,昨日的婢女又来了,说请辞盈去泽芝院中用膳。
  辞盈推拒,婢女就跪了下来,也没有出声逼迫辞盈什么,但辞盈看了几眼,觉得还是不能为难一个婢女。
  大抵是因为昨日她说湿了鞋袜,今日外面有轿子在等她。
  辞盈不想坐,婢女又跪下来,朱光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婢女拉起来:“够了!”
  婢女瑟瑟着身体,辞盈到底不忍,轻声道:“坐吧。”
  轿子上,朱光轻声道:“辞盈,不能太心软,一直这样的话,一直都会被拿捏。”
  辞盈摇头:“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朱光欲言又止,被辞盈讨好地捏了捏手。
  后面,朱光被拦住,于是辞盈一个人进去了。
  守门的侍卫是辞盈认识的人,烛二冷着一张脸,脸上好像写着“老死不相往来”六个字,辞盈垂眸。
  前些日小碗同她写信,信中小碗说去年九月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一个猎夫,是在山间采药时偶然认识的。
  辞盈没细问,只派人送去了一份嫁妆。
  小碗见了回信说太多了只留了一个辞盈亲手雕的玉佩,剩下的都退回来了,信中小碗说:“我同他平日住在山间,这些好东西也用不上,他对我很好,夫人放心。”
  辞盈看着“夫人”那两个字,久久未言。
  本来已经忘记了,如今看见烛二又想了起来。
  辞盈从烛二面前走过,婢女跪在地上将门拉开,辞盈轻叹一口气,走到了案几前。她说的话好像总是不被听见,她站在谢怀瑾面前,轻声道:“我昨日说了我不想再同你一起用膳。”
  “可是寻常夫妻会一起用膳的。”青年起身,温声道。
  两个人对视间,辞盈默然妥协。
  今日知晓的事情对她触动到底太大了,她轻声道:“好,用膳吧。”
  仆人将膳食一一端上来,辞盈发现无论昨日还是今日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她夹了一个藕圆,轻声道:“我明日想喝鱼汤。”
  谢怀瑾一怔,似未想到辞盈如此快就接受了,温声一笑:“好。”
  “可还要别的?”青年用公筷夹起一块轻薄的笋片递到了辞盈碗中:“这是府中人今日去山间采的,试一试。”
  辞盈咬了一口:“不用了,鱼汤就够了。”
  用完膳后,踌躇半晌,辞盈轻声道:“五月时我想回一趟江南,安置好茹贞后我就回长安,如若你觉得不妥的话,可以让墨愉陪我一起去。”
  青年递过一杯茶水,没有辞盈想象中的阻挠,只温声说:“好,什么时候,如若有时间我同你一起去。”
  辞盈直接忽略后面一句,没有被拒绝让她松了一口气,连语气都轻快了一些:“五月中下旬,应该要去半个月左右。”
  “嗯,好,等你从江南回来之后,我们去一趟漠北。”青年温声道。
  辞盈低声道:“我前些日病了,听说漠北黄沙遍天很干燥。”
  “不想去?”谢怀瑾直接问,眼眸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辞盈点头:“不想,能不去吗?”
  青年摇头:“不能。”
  辞盈回到自己院子之后,捏起拳来垂了一下软垫。
  这人故意的。
  从那日书房被她戳破之后越来越恶劣了。
  半晌之后,辞盈推开书房的门,认真看起漠北一带的地质图。之前同谢怀瑾一同去安淮的时候,她就看过一次,如今细细地又看一遍。
  漠北,谢怀瑾要去西北王宇文舒的地盘,为什么?
  想起宇文拂也在漠北,辞盈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去趟这趟浑水,也不是很想看见宇文拂这个人。
  隔日,她挑拣着同谢怀瑾说了自己的想法。
  青年温柔着一双眼看着她:“不用,见不到宇文拂。”
  辞盈下意识问:“为什么?”
  一杯温热的茶被递到辞盈手中:“宇文拂和宇文舒闹掰了,漠北的兵士全都在追捕宇文拂,我们是去见宇文舒的,王府内难同宇文拂相见。”
  辞盈蹙眉:“为什么要去见宇文舒?”
  谢怀瑾这一次没有吝啬告诉辞盈,他牵住少女的手,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下轻声说:“去拿回一些东西。”
  辞盈看着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明明里面有笑意,她却觉得有点冷。
  她问:“什么东西?”
  “兵符。”
  在辞盈陡然睁大的眼中,青年清淡地说。
  辞盈心头满是疑云,见谢怀瑾没有拒绝的意思,追着问:“西北王统领着西北军,只一块兵符就能号令吗?”
  “不够。”谢怀瑾似乎看出了少女的兴趣,大方地上起课:“若西北军是宇文舒自己带出来的兵,一块兵符自然不能号令,但西北军在西北的前缀之前,叫‘燕家军’,听过燕飞将军吗?”
  辞盈摇头,漠北太远了,她自小长在姜府,接触到的人与事也大多同长安有关。
  谢怀瑾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三分:“宇文拂的母亲,也就是宇文舒的原配,名为燕莲,是燕家上一代的独生女。”
  “燕飞是燕莲夫人的兄长?”
  谢怀瑾摇头:“是已经驾鹤西游的燕大人收养的孩子,算作燕府的养子,年纪比燕莲夫人小上一些。”
  辞盈思虑着:“我们前去是要劝拂燕飞将军,拿到兵符,从而能够统领西北军吗?”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烛火被奴仆们点起来的时候,辞盈有一刻的分神,下一瞬就听见青年平静的声音。
  “燕飞将军十年前就死了。”
  辞盈蹙眉,觉得谢怀瑾始终在瞒着什么东西,但问了这么多句都问不出来,大抵是谢怀瑾不愿意告诉她的东西。
  “宇文拂要死了吗?”这是辞盈最后问的话。
  倒不是她关心宇文拂,只是因为茹贞的关系,辞盈不确定......但如若宇文拂死了,她潜意识觉得她一定要将这个消息瞒到天荒地老。
  谢怀瑾温润一笑:“我不知。”
  辞盈抬眸轻看了谢怀瑾一眼,心中嘀咕了一句“骗子”,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青年随在她身后:“我送夫人回去。”
  辞盈已经到听见这两个字就毛骨悚然的层度,手被牵起来的时候,听见谢怀瑾温声道:“怕夫人又踩了水坑,‘噗嗤’一下摔下去,衣裙都被雪水沾湿了。”
  辞盈难言:“才不会。”
  “嗯,不会。”谢怀瑾轻声笑着。
  辞盈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是气的。
  两个人走在长廊间,便是连辞盈都没有发觉,她没有在落谢怀瑾一步,两个人牵着手并行走着,偶尔交谈一些旁的不重要的事情。
  等到了院子之后,辞盈没有第一时间进房间,而是在院子里面呆了一会。
  苦寒的冬日不知道何时已经过去了,月亮又悠悠地挂上枝头,辞盈没有再仰月,却安静地置于月色光华下,她坐在院子里面的秋千上,秋千慢慢悠悠地有些幅度。
  辞盈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除开谢怀瑾,她好像还是获得了自由。
  谢家主母的身份,让她能护住身边的人,让她能救下从她眼前浮过的如云夏一般悲戚的灵魂,以后可能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只要......
  只要不谈谢怀瑾。
  也不再谈论辞盈。
  漠北的风沙不知如何吹到了辞盈梦中,恍惚间她看见了宇文拂血痕斑驳的尸体,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不知道胸口的心悸为何物。
  月色缓缓从窗间淌入,辞盈起床关了窗户,天气回暖屋子里面已经没有燃炭火,再回到床上时,外面下起了雨。
  *
  江南。
  “李辞”已经远近闻名,一段时间内,附近十三州的书生都将其文章奉为圭臬,其中表达的观点、传扬的思想被反复地讨论,自然也有反对嘲讽踩贬的声音,但都被压了下去。
  这时候“李辞”就该歇息一段时间了。
  一切都在按他们计划走着,谢然提笔给辞盈写信时,不由笔走游龙,李生在一旁看着,摇着自己的新扇子:“你也不怕辞盈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