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王初于也来不及委屈了,哭着说:“别吵了,你们别吵了,我错了......我看书就是了,夫子最近说我进步很大,你们别吵了......”
  说着,王初于拉住辞盈和李生的手,脸上满是恳求的神色。
  小姑娘哭得头发都散开了,眼睛里面满是惊恐,辞盈将人悄然搂在身后,轻声道:“初于最近进步的确很大,前两日随堂做的一首诗很有灵气,我让初于呈给大人了。”
  李生也顺着道:“初于小姐的确天资聪颖。”
  辞盈垂眸,知道完了。
  果然,下一刻巡抚大人暴怒:“谁说她是小姐,夫子,如此口无遮掩我巡抚府怕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王初于立刻哭了起来:“爹爹,爹,不要......”
  一旁巡抚夫人怒气冲天:“我们初于就是小姐,以后都给我称小姐,你要赶谁,有我在一日,你休想动夫子们,初于,别怕,大不了我带着你和两位夫子回娘家。”
  状况愈演愈烈,辞盈明白接下来已经不适合她听了,将王初于悄然牵了出去。
  李生咳嗽着跟在后面,辞盈将王初于交给嬷嬷,冷冷看了李生一眼。
  李生咳嗽着追到辞盈身边:“走的这般快,病弱之人都要跟不上了。”
  “路都走不动了还知道煽风点火。”辞盈走着,没有停下一分。
  说着体弱,但还是步步跟上了,李生无奈道:“总会有这一天的,今日时机正好,由我挑起总好过日有初于挑起来。”
  “那你也不该当着初于的面。”辞盈低声道。
  李生停了一下:“是在下考虑不周,但世间哪里每次都有正正好的时机,如若这次没抓住,下次可就难了。”
  辞盈总觉得李生话里有话,但她现在不喜欢这样的人,转过长廊就走了。
  李生遥遥看着辞盈的背影,叹气了一声,唇角却带了些笑。
  ......实在是一位心软的人。
  他望向天色,说阴就阴,一点不讲道理。
  风雨欲来,他用帕子捂住嘴,一声又一声咳嗽起来。
  后来巡抚大人和巡抚夫人怎么谈好的辞盈也不知道,但到底没有到巡抚夫人带着她们两位夫子一起回娘家的地步。
  有婢女将巡抚大人的命令通传了过来,说给他们放半个月的假,俸禄照旧,上次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夫子不要在意。
  辞盈询问了一番王初于的情况,听见情况尚好时,心也放下来了些。
  她寻巡抚大人要了个会武功的婢女,带上帷幔准备出门去看看,才出门身旁就传来咳嗽声,辞盈看过去,就见书生追了上来:“在下人生地不熟,又恐有贼人恶徒,可否借姑娘婢女一用。”
  辞盈翻译了一下,就是要赖着的意思。
  她倒也没拒绝,江南她同样孤身一人,到底同这人也算有缘分。
  婢女掩唇一笑:“那公子腿脚可要快些,若是今日脚程多让公子害了病,奴和姑娘可担待不起。”
  辞盈垂眸一笑。
  被取笑,李生也不恼,只摇了摇自己的破扇子:“这自然,在下咳咳......咳虽然,但是追上两位姑娘还是足够的。”
  辞盈和婢女对视一眼,都不由快了步子,不一会儿后面就传来李生哀天叹地的呼唤声,三个人渐而走成一排,路上遇见一个小盗贼,婢女手起刀落,匕首横在小贼脖颈边,吓得小贼直接跪了下来。
  辞盈赞叹:“女侠好功夫。”
  婢女温声一笑,两人身后,李生的脸渐而凝重了起来。但待到辞盈回头,李生又一口气叹过去,看着浑然未觉的辞盈,心想是否该提醒一番,但想了想,又实在觉得没有意义。
  前面两个人已经聊了起来,辞盈惊讶地看着婢女纤细的手腕,轻声道:“好厉害!”
  婢女将手中匕首收起来:“姑娘可唤奴朱光,奴很小的时候就在武行了,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所以奴也很厉害。”
  李生眼皮跳了一下,听见辞盈问:“那如何去了巡抚府?”
  朱光转了一下匕首:“被巡抚大人雇佣的,专门用来保护姑娘安全。”
  辞盈学着朱光转了一下手腕,手上没有匕首都觉得手腕拧住了,朱光没有笑话辞盈,将匕首收入袖中,用手带着辞盈的手腕转动了一遍:“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转。”
  辞盈又试了一下,这下成功了。
  朱光轻笑着说:“我师父最先教我的就是用匕首,女子力气普遍会小一些,但由此也更擅长近战,比起用长刀和剑,匕首和暗器更适合我一些。”
  李生眼皮直跳。
  辞盈应了一声:“那朱光的师父一定很厉害。”
  因材施教,能教出朱光这么好的学生,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朱光嘴角有一分得意,听见辞盈的夸赞之后开心地又表演了几下:“我师父的确很厉害。”
  李光已经不忍直视,拿着帕子咳嗽了起来。
  辞盈见他咳得太厉害,到底还是有些关心,停下来问:“需要休息一会吗?”
  朱光淡淡看了李生一眼,李生手指遥遥指了指茶楼:“休息一会吧,两位姑娘请。”
  三个人选了一间包房,江南昨日下了雨,入夜时变大,终于将那股潮湿闷热味洗去了一些,辞盈推开窗,清风拂来。
  高台上的说书人正说着十几年前那一场奠定天下局势的苏墓之站。
  “要说那苏家,原是依附于王家,苏家主母更是来源了王氏一脉旁支,借由王家跃升长安世家之一,可王家势颓之际,苏家竟投向彼时与王家势不两立的谢家,多番出卖,最后谢家取得了苏墓之战的胜利。”
  朱光斟了一杯茶递给辞盈。
  见辞盈发呆,不由出声:“姑娘。”
  辞盈回神,接过茶水说了一声:“多谢。”
  李生用扇子敲了敲面前空荡的一块,却被朱光无视,李生不由无奈咳嗽两声,转而看向辞盈:“巡抚大人曾是王家的人,为了讨巡抚大人欢心,说书人说的多有偏颇。当年王家旁支二女先后嫁入苏家,皆惨死,王家盛怒,以苏家为饵投入苏墓大战之中,苏家奄奄一息,只能寻到谢家以求庇护。”
  辞盈轻声道:“你又是哪里听来的传言?”
  少女眼神灼灼,烫得李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水。
  李生这才想起,他初次同她见面时,言说自己上长安原是寻亲的,若是寻亲,如何了解这般密辛。
  朱光在一旁看戏,李生叹口气,看得出他百般破绽,怎看不透身边这个朱光哪里能是江南武行养出来的护卫。
  李生讪讪一笑:“从长安的书馆听的......谢家独大,想来说书人也是偏向谢家。”
  辞盈“哼”了一声,懒得同李生计较。
  她重新看向台上,听着说书人将事情蔓延到十多年后:“如今那苏家女入宫,只是一小小妃嫔,苏家新一代青黄不接,唯有的一位少年将军前几年死于战场上,也是当年背叛害得王家主数百人惨死的后果。”
  李生咳嗽了几声,索性也不装了:“哪里有那么多,死的都是下面的兵士,算过来最多也就二十来人,主脉只死了一个,其他全是旁支的。”
  辞盈手轻摩挲了一下茶杯,其中的茶水已经冷了,好奇道:“这也是李夫子从长安书馆中听闻的吗?”
  朱光笑了一声,衣袖中的匕首翻了翻。
  李生“咳咳”了两声:“是、也是。”
  辞盈思索着,心里却只想到苏雪柔。
  传闻中她为生母祈福,其生母定然是李生口中那两位王氏旁支女子之一,又想起谢怀瑾对苏雪柔的态度,小碗同她说的那些流传甚广的两人青梅竹马天作之合的流言,大抵都是假的。
  辞盈不想想起谢怀瑾,但桩桩件件的确离不开谢怀瑾。
  苏雪柔当初到底想同她说什么,她手中到底有什么她要的东西,以至于苏雪柔觉得她可以为此放弃谢家未来主母的位置......
  辞盈原本以为是卫然和夫人的事情,但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苏雪柔就算知晓卫然和夫人的事情,如何会觉得这件事情能让她生出离开谢怀瑾的想法。
  辞盈又想起她和苏雪柔的初见,上巳节时,她和谢怀瑾在大街上碰见苏雪柔,苏雪柔故意同谢怀瑾亲密,惹她生气猜疑,苏雪柔的目的是为了离间她和谢怀瑾的关系。
  如若苏雪柔知晓的事情是和谢怀瑾有关,会让她生出来离开谢怀瑾的想法的话,她一定不会那么支吾犹豫,那......竟然是和谢怀瑾没有关的消息。
  和谢怀瑾无关,能牵动她的心神,就是同她有关。
  辞盈垂下眸,将茶水一杯全部喝下去,她想不出她身上能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李生又咳嗽了起来,辞盈揉了揉额角。
  两个人对视间,朱光指着不远处:“姑娘,那儿有陶泥小人。”
  辞盈一下子移开眼神,随着朱光的手看了过去,李生无奈地看了朱光一眼,朱光吐了吐舌头,然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