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贵自己都觉得心虚,跟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似的,安钦多老实听话的孩子啊,就这么被他骗上了贼船。
  连喝了两杯茶,沈贵才昧着良心道:“今日我来呢,是为了这么回事。”
  “山庄这些年养刺客的开销册子不知怎的落到了太傅手中,庄主的意思,是叫你先把东西拿回来要紧。”
  豢养刺客死士违反大梁律法,只是不拿到明面上来,也没人会追究这回事,哪个大户人家不养几个暗卫死士。
  但那账簿若是落入朝廷手中,如此庞大的刺客组织,怎么都能判个拥兵自重企图谋反,派兵过来围剿,他们风月山庄可就不妙了。
  “我知道了。”安钦严肃道,“请转告庄主,我会将账簿和太傅首级一起带回来,定不辱命。”
  沈贵根本没眼看,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脑筋就学不会转弯呢。
  “先拿账簿要紧,太傅那边慢慢来,他知道的……挺多的,说不到日后还能再……”审问审问。
  安钦蹙眉道:“夜长梦多,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沈贵:“……”
  安钦把庄主赏的暗器毒药迷药装进行李,抱拳道:“我这就出发。”
  沈贵眼皮一跳:“…………”
  安钦骑上了马,沈贵高声呐喊:“安钦,东西要紧啊!”
  “我知道!”
  骏马和男子消失在山口。
  安芯儿拎着滚烫的茶水出来,哥哥连同行李一起不见了。
  “阿伯,我哥呢?”
  “你哥……”
  想不到吧,哈哈,杀庄主去喽。
  好啊,都癫,癫点好啊。
  沈贵叹了口气,扫到安芯儿泡茶的手,灵光一现,和蔼道:“芯儿,你哥哥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说到这,安芯儿挺起胸膛,十分自豪:“行刺!尤其是庄主点名要的单子!”
  沈贵:“…………”
  得,没救了,主子,你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
  安钦又回到最开始的客栈,将暗器毒药拿出来一一查看,心里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就知道庄主手眼通天心思细腻,定是知道他行刺不顺利,这才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助他一臂之力!
  抱着满怀的毒药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待天黑之后,安钦换上夜行衣,再次夜探太傅府。
  在屋檐上飞檐走壁,躲避院内护卫小厮的注意,安钦先去沈宴珩的院子看了一眼,见里面灯火亮着,隐隐浮现一个人形轮廓,便悄然无息的翻进了太傅的书房。
  架子上的书多的眼花缭乱,安钦着重找匣子抽屉暗格,一本本翻过去。
  都是一些四书五经,洋洋洒洒的治国大论,古籍注释解说,这位当朝一品大员的书房内,竟然没一本有关朝政的东西!
  知道的这是当朝太傅的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不识字的纨绔子弟摆来充当门面的。
  看来这太傅果然不简单。
  账簿既不在书房,那就在寝屋或者身上了。
  安钦跃上墙头,冷俊的脸难得有了几分凝重,毕竟他刚刚在太傅手中失手了三回,这个男人卑鄙且无耻,东西如果在他身上,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不过他迟早都会要了他的命。
  今夜不便动手,安钦毫不犹豫的旋身飞回客栈,一个人静坐在烛火前,静静的想对策。
  暖色的灯芯噗噗作响,结出了一颗颗的灯花,摇曳的火光怕打在青年英俊光滑的脸上,在墙上投下了一个鼻梁高挺的侧脸阴影。
  长而浓密的睫毛倏地扬起,安钦站了起来,眸中迸发出一道精光。
  有了!
  第二日,夜。
  黑衣人又爬上了太傅府的墙头。
  安钦跑去厨房,趁下人不注意,往膳食中偷偷往每道菜里多加了半勺辣油和盐。
  亲眼盯着那些菜被捧进了膳厅,安钦运起轻功,溜到太傅的寝屋房顶,掀开一片瓦,用银丝往里面的茶水中加了几滴风月山庄产的无色无味的剧毒。
  待一切准备完毕,他蛰伏在屋顶,伺机而动。
  沈宴珩今日并未设防。
  他今早才收到沈贵的来信,说是他的小刺客回了一趟风月山庄。想必是想家了,回去看望妹妹的。风月山庄离皇城有些路程,骑马也得一日,他的小刺客这两日恐怕都不会出现在皇城。何况信已寄回去,沈贵自会想办法拖他两日。沈贵办事,他很放心。
  厨房端上来的饭菜验过无毒,沈宴珩吃了两口又辣又干,只当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不合口味,摆手叫人撤了饭菜,兴致缺缺的回屋,倒了两杯水灌下去。
  喉咙的难受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腹部却钻心的烧了起来。
  “嘭!”
  沈宴珩身形不稳,狼狈的跌在地上,第一反应便是去掏喉咙眼,却只呕出了几滴酸水。
  中计了。
  沈宴珩一手捏了捏额头,疼的龇牙咧嘴,紧握着拳,修剪的整齐的指甲掐进掌心,手背上的筋都隐忍的爆了起来。
  跌跌撞撞的走到床头寻找解药,背上蓦然挨了一脚,他猝不及防的被踹到了床上,狼狈往里滚了两圈,眼冒金星。
  一抬头,脖子上架上一柄剑,划破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让他微微清醒。
  本该在风月山庄的他的小刺客,蒙着面,又送上门了。
  他大意了。
  安钦冷声道:“账簿在哪?”
  沈宴珩倒在床上,扬了扬脖子,忍着剧痛还要调戏他:“你哪我没见过,怎么还那么喜欢蒙面。”
  安钦逼紧了几分,厉声道:“说!账簿在哪!”
  沈宴珩也不知这小刺客唱的哪出,不过总归是自己人,既然中的是风月山庄的毒,没能三步之内要了他的命,一时半刻内,他就见不着阎王爷。
  账簿?
  也不知道沈贵想的是个什么好主意。
  算算时间他应当是回庄里都没过夜就又匆匆赶回来了继续杀他了。
  还真敬业。
  沈宴珩吸了吸冷气,扯起嘴角,“账簿,确实……在我这儿。”
  “账簿给我,我给你解药。”
  安钦拿出一只褐色的小瓶。
  沈宴珩:“……”
  他前几天才送去的新毒药,感情是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刺客不老实,拿出来的解药还是只能暂时解毒的。
  好在他差人送过去的时候,还留了份解药送到了府里。
  这毒前三日里服下毒药就能解,第四日开始发作后便药石无医。发作时能叫人浑身溃烂,最后几日根本就是一团烂肉,这小刺客忒狠辣,送他那么多的毒药,竟选这种最折磨人的。
  沈宴珩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知道了毒药是哪种,更加不慌了。
  “账簿给你……唔,也可以,不过你得留下……”沈宴珩伸手轻轻抚了抚剑刃,目光如有实质般紧紧看着安钦,“陪我。”
  “我杀了你!”
  “好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6章 陪我三日
  沈宴珩非但不躲,甚至主动亮出脖颈,往那削铁如泥般的剑刃上凑了凑。
  安钦握剑递近了几分,企图吓退这不要命的无耻之徒。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剑刃在白皙的皮肤上又划出了一条血痕,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眼神挑了挑,不知道的还当是和自家的小娘子调情。
  安钦狠狠的皱起了眉,抿着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怕死,这事可就难办了。
  沈宴珩硬撑着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处变不惊风流俊俏,实则五脏六腑疼的像是搅到了一起快爆炸了。
  飞快的捋了捋安钦的举动,沈宴珩大致猜到了沈贵给自己找了个怎么样的好借口。
  僵持着并非明智之举,以他风月山庄第一刺客的本事,杀人追货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以防对方一怒之下真将自己砍了,沈宴珩道:“本官要的也不多,不如,嘶……不如这样,你陪我三日,三日后,我就将账簿原封不动的给你。”
  “花言巧语。”
  “你是怕情不自禁,所以不敢……”
  剑又近了一分,加重了那道脖子上的血痕,沈宴珩感到一阵刺痛,闷声笑了笑,直白的看着安钦,一副任他动手绝不反抗的模样。
  “你也知道,比起账簿这种无趣的死物,本官更喜欢你这无情无义的刺客,既得不到人,做个刀下鬼也不错。”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至他颇有一种不仅是自己,连带着庄主赐的剑,和风光霁月的庄主,都被眼前这卑鄙小人侮辱染指了。
  人怎么能无耻好色到这种地步!
  他是打定了自己接到重令,拿到账簿前不敢杀他!
  骤地将剑抽了回来缠回腰间扣好,安钦冷漠把临时解药的瓶子丢了过去,同意了他的条件:“三日后拿不到账簿,你就……”
  “我就死定了。”沈宴珩一把接住,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