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人从偏僻些的东华门悄悄出了宫,宫门外一架低调朴素的马车候着。
  祝书白正想问秦念衣怎么不带着李箬,打眼一看,那车夫不正是扮了男装的李箬吗?
  看着贴着小胡子,脸色黝黑的李箬,祝书白不禁赞叹秦念衣身边的人当真是多才多艺。
  “看什么呢?快些上去。”秦念衣催促道。
  祝书白迅速收回目光,先行上了马车,一手拉着车帘,一手扶秦念衣给她借力上马车。
  这些小事儿她做得格外顺手,秦念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是皇帝,旁的人想伺候她都得塞银子走关系才有这个机会。
  马车踢踏朝着个方向缓慢而行,车内秦念衣闭目养神,祝书白则正襟危坐。
  随着周围逐渐热闹起来,祝书白偷瞄了眼秦念衣,见她仍阖着目,心中好奇心渐渐占了上风。
  她掀开帘子一角,才刚看一眼,身后突然传来秦念衣不冷不热的嗓音。
  “等会儿入了大狱,带你见个人。”
  祝书白掀帘子的手顿住,微微回身看秦念衣,“陛下是要带臣见左南吗?”
  说来她最初负责左南的案情,却一次都没见过左南一面。
  倒不是见不到,毕竟人就在牢里逃不了,只是觉得没必要。
  秦念衣睁开眼,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介绍那人的身份。
  沉默良久后,轻声说道:“不是左南,是……”
  “朕的旧友,左宁。”
  第11章 今后便是战友了
  过道中的脚步声轻响,惊扰了角落里肥硕的灰影,随着一两声轻吱,眨眼就钻进了墙根里。
  暗无天日的大牢被阴暗与潮湿笼罩,连空气里都满是腐朽的血腥气,狭小的牢房如蛛网,将罪犯们牢牢困在里头。
  这儿羁押的都是重犯,这辈子都没法重见天日,所以哪怕往日有多么荣光,此时也再也挺不起胸膛,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趴伏在地上。
  祝书白目光掠过两侧牢房,难以想象秦念衣要带自己来大牢里见旧友。
  更何况这旧友还是左宁,左南唯一的女儿。
  分明是昔日旧友,再见时已是灭门仇人,让人不禁感慨唏嘘。
  可另一个问题又从心中油然而生——秦念衣为何还要来见左宁。
  哪怕身处环境恶劣的大狱,祝书白还是不免对接下来的一切感到有些期待。
  随着深入大牢内,两侧关押的犯人越发的少,环境也比外头要好些,至少没有随处可见的血腥。
  直到秦念衣在一处牢房前停了步子,祝书白也抬眼朝前望去。
  面前的牢房狭小阴暗,但尚且算得上整洁,墙角摆了张大约一人宽的小床,床边堆着些干草。
  一身素衣的女子正端坐在干草上,容貌谈不上倾城,却也是端正秀丽。比容貌更为瞩目的是她眉宇间的从容自信,在牢狱中仍能有这般心态,令人难以置信。
  听见脚步声后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女帝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她早知道秦念衣会来。
  “参见陛下。”左宁起身从容行礼。
  秦念衣望着她,勾了勾唇,“许久不见了,左宁。”
  左宁闻言也垂眸笑了笑,“是啊。”
  她眸子流转,落在祝书白身上,有些诧异地挑了眉梢。
  而祝书白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
  秦念衣与左宁隔着一道栏杆相望,一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另一端是身陷囹圄的阶下囚,可在某一瞬间,祝书白却觉得她们是平等的。
  能成为好友的人大抵都有相似之处。
  左宁身上那属于天之骄子的骄矜并未被牢狱生活磨灭,反而如明珠一般在这阴森之地散发着光芒。
  虽明面上礼数周全,可周身气场隐隐与秦念衣分庭抗礼,谁也不服谁。
  两人沉默时,祝书白似乎瞧见了空气中噼啪作响的火花。
  说是旧友,现在看来,更像对手。
  终于,空气中的火花被一声轻笑浇熄,秦念衣双手抱胸,神情轻松,“你倒是没变过,还是那么要强,朕可是天子,不怕朕杀了你?”
  左宁:“为求生而摇尾乞怜,陛下不喜,民女也不屑。”
  “你说的倒是不错。”秦念衣笑容淡下来,正色道:“左宁,朕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秦念衣怎么除了宿主之外还有别的女人!】系统骤然出声,站在阴影处的祝书白险些吓得一颤。
  她闭了闭目,有些无语,【你在说什么啊。】
  系统顿时噤语,沉默一瞬后,不愿相信一般试探问道:【宿主你能听见我说话?】
  【能。】祝书白了然,这是忘记屏蔽自己了。
  【哈哈……】系统干笑两声,【对不起宿主……】
  太尴尬了!能有什么比偷偷磕宿主和任务目标的cp,在目睹ntr后狠狠破防的心声被宿主听见更尴尬的事!
  系统决定将此事列为统生十大尴尬事件之一。
  祝书白没空管系统的暗自神伤,将注意力转回秦念衣和左宁身上。
  祝书白也不清楚秦念衣等待的答复究竟是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着猜测,或许秦念衣在下一盘大棋。
  良久的缄默后,左宁有了动作。
  她轻提裙摆,缓缓跪在了秦念衣面前,行了个周全的大礼。
  声音沉稳下来,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被心悦诚服替换。
  “求陛下给民女一个机会,民女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答陛下。”
  秦念衣望着她,眸色深沉,重申道:“朕可以给你机会,但从今往后,世上便再也没有左宁。平凡安宁的日子将不复存在,你终其一生都会在权力的漩涡中挣扎,行差踏错便可能落得性命不保。”
  祝书白瞳孔微顿,果然自己没猜错。
  左宁抬头,“陛下了解民女,民女不是向往安宁的人。”
  听到左宁确定的回答,秦念衣展颜一笑,“好,朕没看错你。”
  两人相视间,颇有些无言的默契在眼神中流动的意思。
  “过几日自会有人来接应你,届时你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份,朕要在明年的秋闱上看见你金榜题名。”
  “谨遵陛下圣旨。”
  目睹了全过程的祝书白站在角落里当花瓶,直到秦念衣转身离去瞥了自己一眼,这才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
  来时觉着漫长的大牢过道,此时却好像短了不少,祝书白还没想明白今日之事,两人又重新回了马车。
  而秦念衣也不像来时一般闭目休憩,而是直勾勾盯着祝书白,直把祝书白盯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才放过她。
  “祝书白,方才你跟在旁边可都看清了。”秦念衣语气不明。
  “……看清了。”
  “好奇吗?”
  祝书白想了想,“有点。”
  秦念衣笑了,下巴一抬,示意道:“问。”
  祝书白也没跟她客气,“陛下想做什么,微臣心底大抵有了个猜测,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找左宁……她自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见过她的人微臣想应当不在少数,哪怕换个身份,怕是还会有不少人能认出她。而且其父毕竟是左南,陛下不怕她怀恨在心,故意卧薪尝胆只为了报复您吗?”
  秦念衣意味不明的眼神在祝书白身上打转,半晌才道:“国师从前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嗯?陛下此言何意?”
  “左宁自小体弱多病,所以极少出门,及笄以后更是几乎闭门不出,所以见过她的人极少。至于其父是左南……”秦念衣嗤笑了声。
  “只有血缘关系的父女罢了,左宁恨不得自己并非左南的女儿。况且左南虽无造反之意,可他做的那些腌臜事都被一桩桩一件件查了个清楚,落得现在下场并不无辜。朕留左宁一命算得上是恩典,她有什么可怨恨朕的?该恨也是恨左南。”
  “竟是如此。”祝书白若有所思,“陛下似乎很了解左宁。”
  “她从前是我的陪读。”秦念衣勾着唇笑,矜傲道,“朕与她一起长大,左宁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比之朕也不逊色多少。”
  神态酷似睥睨天下的猫儿,瞧不起全天下,对欣赏的人也只是扬着眼角,矜持地歪歪脑袋。
  祝书白忍住了上扬的唇角,却掩不住微弯的眼眸,轻咳两声抑住笑意。
  她点点头,又问:“既然陛下早有此意,为何不提前将左宁送走,而是要将她单独关在牢房中,等了这么些日子才来寻她。”
  秦念衣眸中笑意散去,微微拧眉有些烦躁,“她太要强,也太认死理,这并非好事。”
  “为了不嫁人,后半辈子被困于在四方墙角中,她能给自己下药,亲手断了子嗣缘,剪了姻缘线。可纵使这般折腾自己也不愿来找朕帮忙。”
  “若是不逼一逼她,磨磨她的性子,怕是宁死也不开口。”
  “还是陛下考虑周全。”
  秦念衣见祝书白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