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当时惊得立在原处看了好半晌,他的妻妾中何曾有人敢如此伤他,他亦不是一个恣意之人。
  脑中浮上一个念头,这念头叫他吃了一惊,连连将那张惑人的面旁扫去。
  他既不敢相信又难掩羞愤,终日沉静的心湖被人剧烈搅动,他初入朝堂多年,竟一招败于女人手下,还被占了便宜,而这个女人还是……
  一想到此便他慌乱一瞬,脑中一直在想,自己醒时衣服是敞开的还是穿好的,他身边的人知不知道。
  现在,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是她做的,果然。
  他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不自然,更怕其余人会看出,山一般的眉宇轻蹙了一下,心里只余二字。
  疯子。
  长绮上了马,前后左右俱是随行的人,丝毫不容她逃脱,裕亲王更是持着弓箭沉声道:“贵人若是不小心走散了,本王手里的弓可不是吃素的。”
  长绮勾唇,不但没有惧怕,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道:“是你亲自动手吗?”
  福全微微抿唇,没有再与她说话,驱着马去前头,对左右吩咐了一句,道:“把人看好了!”
  “是!”
  长绮与这些人是在六月的时候走到山西的,康熙在观禾。
  今年天气酷热,禾苗不兴,各处都有旱情,他在天坛做完求雨仪式立刻到了山西,巡视一番后在农田了忙了一阵子,除了视察水利还交代了安抚百姓一事。
  等见到卫氏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
  他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女人,一进门就对上了她的视线,往日里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丝风霜也多了一丝被尘风洗出来的豁达,唯独没有惧怕。
  康熙眼中闪过冷酷的光。
  长绮随同裕亲王行礼。
  裕亲王一如既往,言简意赅,声音沉沉似金戈,“皇上,人已带到。”
  康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黑沉冷酷的视线从女人的身上抽走,对裕亲王等人道:“下去罢。”
  “臣告退。”裕亲王垂目,好奇身侧这个女人会遭遇什么,皇上会废了她吗?还是如此笃定皇上不会对她如何。
  想到她做的那些事离经叛道不说,更是触犯国法,他想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
  裕亲王离开后,屋中一时只剩下康熙长绮二人。
  康熙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见她一句话也不说,心头怒气便是一起,起身从宝座上走去,步履沉沉,一步一步,带着威压的气势。
  长绮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落在眼前,他人也蹲下了下来,抻了抻手,猛地抬起她的下巴。
  长绮猝不及防地触到他眼底的清寒与冷漠,他像是看死人,脸上是那种不屑的厌与漫不经心,“被我抓住了,你想怎么死?”
  他的神情十分冷酷,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语气的藐视带着对她性命的毫不在意,她觉得他是真的想让她死。
  她企图找出一丝由往日缱绻带来的不忍,可是没有,她并不失望,晒居高位的人一直都是冷酷的,她遇到过好几个。
  比如她的父母,她的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她对这样的漠然很习惯,仿佛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曾被安排到对手那里潜伏,也曾作为礼品被送出,她见过好几个这样冷漠的人,她习惯了这样的表达方式。
  她抬眸,说着无关的事情,“昨晚,我看星星的时候找了许久的牵牛星和织女星,发现他们还是隔着银河。”
  他挑眉,多了几分好整以暇,静静地看她表演,眼神讥诮不为所动,目光肆意地打量着这个女人的面容,她以为自己说起往日的事,就可以将这些日子他受的罪起的怒气一一平息了吗?
  第55章
  他犹带了墨汁儿的手与她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他听到她回来时不小心打翻砚台染上的。
  真想毁了这张惑人的脸,如此也不必担心她蛊惑他让他如此欲罢不能。
  视线落到那抹嫣红上,他呼吸微微停了一瞬,神色晦暗,不知不觉中倾了身子。
  他笔挺的鼻梁似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她抬眸望进他眼底,他的眼里依然是冰,是淡漠,看到她望来他回望,“继续演,朕也想看看你要怎么演。”
  长绮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滑过他的鼻梁,嘴唇,还有人中,那里她吻过,既然这么想看她演,她不演是不是对不住他的期待。
  长绮将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型一直很好看,丰润,线条流畅,颜色是暗红的,笑起来总是带着几分看透和了然,这来自与他的犀利和威严。
  此刻他的唇上起了许多水泡,这是一双被毁了的唇,添了瑕疵,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两片唇。
  他侧头,躲开。
  她收回手,直白又坦然,不惧他的讥诮与厌,“你想我吗……我一点都不想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康熙眸孔骤然一缩像是被刺了一下,眼中闪过滚滚的怒意,有对她不驯的怒,还有被她戏弄的憎,更有被戳中隐秘一角的刺痛,掐着她的下巴,“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捏得她剧痛无比,呼吸喷打在她的面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咬死似的。
  “朕已经下令将你的家人活剐了!”
  长绮愣了一下,没吭气。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怎么入的宫?”
  他满是怒意,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得后仰,冷厉道:“说!”
  “手松开,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头皮也很疼。”
  “由得了你不喜欢,这是你自找的!”
  长绮冷笑,不语。
  康熙被她的桀骜气到,审视着眼前这张美丽得让他厌恶的脸,容颜依旧,可是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如此的放诞无礼,“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是吗!你到底是谁,是如何进宫的!”
  长绮冷笑,带着几许嘲笑与挑衅,“你是皇帝,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不敢做的事!我画的那些造火器的方子你做出了成品吗?”
  康熙手下用力,厌恶她的答非所问,这是对他威严的挑衅,“朕问你话你耳朵聋了。”
  “我可以帮你制造比那些传教士做得更好的武器。”
  “朕问你,你是从哪儿来的。”康熙愤怒于她此刻都在讲条件,跟他讲条件,她是想死吗!
  长绮挑眉,“我的来历比你的江山还重要?我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吗?”
  康熙捏着她的脖子,“朕的江山稳得很!用不着你来操心!更不要以为那些东西只有你会!”
  长绮自信,“他们岂能比得上我,将来的战事必定是大面积用火器,领先他人,才会决定将来谁才是霸主,你可要想好了!”
  康熙当然知道那些火器的重要,更加听过火器营对她设计的火炮的赞美,他已十分肯定她不是原来那个小小宫女,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她是怎么入宫的,内应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康熙冷笑,“朕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画下那些草图,你放心,一定叫你满意!”
  长绮听到他的威胁只是一笑,“图上的东西即便有人会造,可若是没有人能继承使之日新月异,一旦将来有人对这片土地垂涎,落后的技术一样可以被人击破,抛开我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当个老师,教授这些。”
  康熙眼*中带了不屑,“老师,你也配!”
  “不配,当然不配,我怎么会配。”长绮不屑道:“同样的,你也不配评价我!”
  康熙猛地用力,抓紧她的头发,看着她的忤逆心头愈发恼火:“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怎么不信,你只管杀。”长绮淡淡道,“最好快点!如果知道会来这么恶心的地方,打死我,我也不来!”
  恶心?!听到这两个词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心口除了郁怒,还有一丝古怪的感觉,像是有些疼,他分不清此刻的感觉,也不愿意辨清,看到她毫不留恋的神情,他一把将她掼倒在地,怒气凛凛,“想死,没那么容易!”
  长绮亦起身,与他冷目对上,他扬声喊道,“来人!”
  梁九功立刻进来道:“皇上!”
  “着御前侍卫看押卫废人于室中,无朕之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还有,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去给她送吃的!”
  梁九功飞快地看了一眼满是不在意的长绮,立刻躬身应下,去传旨。
  ……
  长绮就这么被关在了后院内。
  康熙应该不会杀她,毕竟她还有用,这也是她当时提火器的缘由之一。
  展露些许才能以自保总好过再被关到后宫的好。
  她还是很好奇的,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她的行踪的。
  被关在屋里的第二日,膳食果然没有送来,他是不是真的打算饿死她。
  长绮躺在床上,视线往上看了看,屋顶距离地面约有一丈多高,屋顶下面有一个柜子贴在墙上,屋中还有其余桌椅。
  她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