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小跑下楼,午后的烈阳透过栏杆闯进来,扑到她脸上,映出琥珀色的瞳,以及飞扬的发。
  许昭意在楼下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孟青时在哪里。
  她正要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信息,余光却敏锐地瞥到一团黑影——
  镇里最凶的那只流浪狗。
  许昭意感觉心脏有一瞬间骤停,她跑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周围空旷,也没有能躲的地方,偏偏那条大黑狗正慢悠悠地往她这里来,虎视眈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都快哭了,手里捏着手机使劲给孟青时发消息,这男人关键时刻怎么没影了!
  在那条大黑狗距离她只剩不到三米的时候,许昭意一咬牙,挪动脚步,佯装镇定地往前走。
  可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害怕,黑狗开始加快速度,朝她而来。
  许昭意再也忍不住,咬着唇跑得飞快,也不知道前路通往哪里,和狗比速度。
  救命啊……
  绝望之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昭意忙跑到男人面前,往他身后躲:“救我救我孟青时……有狗……”
  她其实已经快说不出话了,胸口也有些难受,只是强撑着,死死地抱住孟青时的手臂。
  孟青时护住她,将跑来的大黑狗用手赶走。
  大黑狗欺软怕硬,见他不好惹,摇摇尾巴绕道离开。
  “好了,已经赶走——”
  脊背一僵,没说完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孟青时察觉到身后的人在颤抖,背部被一抹温热抵住,耳边传来很轻的抽泣声。
  许昭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可能是被狗吓的,也可能是想到了林春兰,又或许是刚才被林郁吼的那一嗓子令她憋屈,总之,反应过来时,情绪已经挡不住。
  她站在孟青时身后,双手抓着男人两侧的衣服,额头抵在他后背。
  咬着唇小声啜泣。
  只是没过多久,情绪依旧缓不下来,连带着呼吸都不舒服。
  “孟青时,我……我喘不过气……”
  男人连忙转身,他扶住她的肩膀:“深呼吸。”
  许昭意照做。
  “还是难受……”她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她这回的状态不像是上次戏弄他那般,唇色已经变得很白很白,甚至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视线一片模糊。
  抓住男人衣服的手慢慢垂下。
  “别……别和奶奶说……”
  在失去意识前,许昭意只觉得自己砸进一个拥有熟悉香味的怀抱里。
  第23章
  “没什么大碍,就是惊吓过度。”
  “确定没有其他并发症?她以前身体就不好,发育不良,呼吸系统比较脆弱,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从检查来看应该只是普通的胸闷心悸,若是不放心,可以等她醒了再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知道了,谢谢医生。”
  耳边传来医生和孟青时的交谈声,门一开一合,很快就没了动静。
  许昭意其实已经醒了,但她不想睁开眼。
  刚才的话她不是没听到,她也没想到她长这么大,居然会被狗吓晕过去,这事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了。
  装死装死。
  “醒了就睁眼。”
  倏尔传来这么一道声音,许昭意下意识抓了下被子,而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孟青时坐在她身侧,拿着两个水杯,正在帮她弄凉热水。
  “装睡什么?”
  许昭意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闷传出:“好丢脸……”
  “除了我,没人知道,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孟青时,你高中那会就嘲笑我被狗追。”
  “许昭意,不带这么冤枉人。”
  他什么时候嘲笑过她?
  不过是看她慌不择路的模样可爱,那么笑了两声,就被理解为嘲笑了?
  “总之……不许说出去!”
  “我考虑考虑。”
  孟青时把弄温的水递给许昭意,许昭意有些口渴,端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下。
  男人盯着她颤抖的睫毛,又捂住自己的指尖,好让它不再那么慌乱。
  后怕。
  孟青时再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许昭意羸弱地晕倒在他怀里时,他心里涌进一股完完全全的手足无措。
  他把她背在背上,卫生所离镇里有两公里,他就这么两条腿狂奔而来,如临大敌的表情让医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好在许昭意只是情绪波动大,让他虚惊一场。
  “刚才哭什么?”孟青时突然问。
  许昭意一顿:“被骂了……”
  “你奶奶?”
  “我奶奶怎么舍得骂我,”许昭意把纸杯放下,“有个不怎么熟的二叔,说我目无尊长。”
  孟青时皱眉:“为什么这么说你?”
  许昭意纠结片刻,还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孟青时,你说我是不是我奶奶的拖油瓶?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和家里断绝关系,十几年都没来往,我们家亲戚本来就少,爷爷又很早离开,她遇到事都没办法和人商量,只能自己做决定……”
  孟青时替她掖掖被角:“这些事,你奶奶和你抱怨过吗?”
  “没有。”
  “那就说明她不想让你因此内疚,你很善良,懂得替你奶奶着想,但她应该不想要一个逆来顺受、乖巧的孙女,而是一个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许昭意。”
  “孟青时……你好懂。”
  男人笑了声:“那下次能别掉眼泪了吗?”
  “这我怎么能控制?有时候泪水不全是代表难过啊,喜极而泣也是掉眼泪的一种,你好专制。”
  孟青时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我只是怕你难过。”
  不是怕你掉眼泪,是怕你难过。
  许昭意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微微怔愣:“你为什么怕我难过?”
  “不明白吗?”孟青时倾身而来,“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是……喜欢吗?
  许昭意别开眼:“我不明白啊……”
  “就是——”
  许昭意连忙抬手捂住男人的唇,疯狂点头:“明白明白!”
  要命。
  她不敢猜,又怕他说。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孟青时的呼吸喷洒在许昭意的掌心里,痒痒的,又很暧昧。
  “许昭意,不要妄自菲薄,”男人的唇一张一合,“你不是拖油瓶,我也从来没觉得你不好,你奶奶姑姑一定也这么想,她们一定觉得很幸运,有你在她们身边。”
  你是没被遗弃的孩子,是用爱浇灌出来的鲜艳花朵,向上生长,享受阳光和雨露,散发自己的芬芳,滋养周围人。
  和他不一样。
  怎么能用拖油瓶来形容自己。
  长而浓密的睫毛因着这句话微微颤动着,许昭意觉得掌心那一块像是被烫着了,男人的唇擦在她的皮肤上,明明在讲话,但触感却好像是轻吻。
  许昭意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脸应该红得不行,反正她觉得热。
  像是由心底散发出来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感,将她包裹、吞噬,很陌生,又……有点雀跃。
  门板的吱呀声传来,许昭意连忙放下手,装作无事发生地交叠在膝盖处。
  “醒了啊?”医生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不知道写了什么,抬头道,“再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记得去那边结账。”
  “需要吃药吗?”许昭意问。
  “可以不吃,多休息就好。”
  打量的眼神又在两人之间来回,笑着说:“要是走不动道,就再让你对象背回去,这小伙子刚才跑这么着急,怕是吓得不轻,阿妹,你回头记得安慰安慰人家。”
  许昭意用指腹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
  她悄悄瞥了一眼孟青时,发现这男人心情看起来还挺好的,唇角含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见一个两个都没搭理他,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交代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走……走吧,回家了。”许昭意揪着被角说。
  -
  端午假期有三天。
  这几日在家顿顿吃粽子,许昭意都有些腻了,除了林春兰包的这些,左右邻里也送了不少,还有孟青时特意给她带的水晶粽。
  他说是家里阿姨闲来无事做的,她还挺疑惑,这人家里生活质量这么高,逢年过节还请阿姨来帮忙?
  不过没等她多想,男人一声“后妈”把她心中的猜想全都堵了回去。
  许昭意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孟青时的家庭,她只知道他的长辈似乎对他很严格,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考不好会被家里责骂,有时候放学宁愿待在学校打很久的篮球,也不愿意早早回家。
  她提起,他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