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 第13节
  至于鸟,他拔下它们的羽毛,折断它们的骨头,把它们做成标本把玩。
  姜柔主动提议,李怀舟没拒绝。
  狸花猫和他近在咫尺,只需伸手就能碰到。
  不成想,当李怀舟倾身,那只猫龇牙咧嘴厉叫一声,飞快蹿进阴影里。
  “没事没事,这很正常。”
  姜柔赶忙安慰:“野猫不亲人,看到陌生人靠近,要么凶你要么逃跑。我前几次来,它们也对我爱搭不理,生气了还拿爪子来挠——多见几回,就亲昵多了。”
  该死的畜牲。
  李怀舟藏好愠色,勾了下唇角:“好。”
  流浪猫在冬天很难找到食物,饿了一整天肚子,吃猫粮格外快。
  几个碗即将见底,两人准备去收,巷口响起脚步声。
  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几道影子如潮水暗涌,在狭窄的巷道里,占据大半空间。
  心中警铃骤响,李怀舟回过头。
  他的神色彻底冷下来。
  出现在巷口的,是那几个经常去便利店寻衅的混混。
  自从被姜柔警告过一回,他们没再惹是生非,偏偏冤家路窄,今晚在这地方撞见。
  姜柔也变了表情,朝李怀舟贴近些许。
  “好久不见。”
  左边的寸头青年皮笑肉不笑:“在喂猫?真有情调。”
  另一个大块头冷声:“和他们说什么废话。”
  他掰响指关节的咔哒声,在巷子里异常清晰。
  “老子越想越气。”
  为首的黄毛站在几人中间,满眼阴鸷:“还想录像报警?上回要不是老子喝醉了,轮得到你们来装?”
  姜柔的声音发颤:“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黄毛嗤笑:“怎么,今天不报警不录像了?本来只想堵你,这小子也在的话……”
  很明显,他们有备而来,专程在巷子里堵人。
  姜柔几乎每晚都来喂猫,掌握她的行动轨迹不难。
  新来的不速之客个个凶神恶煞,流浪猫们感知到威胁,弓身竖起耳朵。
  一声尖锐的猫叫里,姜柔用发抖的手指掏出手机,试图报警。
  黄毛:“把她的手机给我砸了。”
  寸头应声而动,迈开长腿直扑姜柔,条件反射地,她靠向李怀舟。
  这是潜意识作用下的第一反应,姜柔在祈求他的保护。
  李怀舟明白,他应该怎样做。
  不等寸头触碰到姜柔,李怀舟向右跨步,把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之前几次和混混的冲突,顶多以他们的挑衅和咒骂告终,这一次,李怀舟没觉得会真的动手。
  没想到,此刻被拦住去路,寸头怒不可遏,由最初抢夺手机的动作,转为抬臂挥拳,直冲面门——
  砰!
  拳头打在皮肉之上的闷响。
  伴随野猫炸毛的嘶鸣,和姜柔的厉斥:“你们住手!这里有监控摄像头!”
  她应该是这样说的,李怀舟听不清。
  寸头的拳头带着风声,一拳狠狠砸在他侧脸。
  痛楚像烟花在颅骨炸开,脸疼,骨头疼,耳朵也嗡鸣个不停,外界的声响全成了白噪音。
  不知过去多久,等疼痛渐渐缓和,李怀舟听姜柔焦急在问:“你怎么样?还清醒吗?”
  李怀舟半跪在地,迟钝眨眼,连出声都吃力:“没事。”
  这当然不是实话,他快被疼死了。
  真蠢,他暗骂自己,为什么要逞能迈出那一步?
  如果早知道寸头会不由分说挥来一拳,李怀舟不可能如此冲动。
  再看巷子口,混混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疼痛沿着牙根蔓延,舌尖尝到铁锈味,或许牙龈渗了血。
  李怀舟问:“他们呢?”
  “我说这儿有监控,他们就全跑了。”
  姜柔愧疚不安,瞳仁里盛满水光:“他们本来想对我出手的,结果你挡上来……”
  李怀舟截断话头:“没事。”
  破碎喘息暴露了他的谎言。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渗进小巷,李怀舟摸了下被打中的位置,剧痛难忍。
  “肿得好高。”
  姜柔的食指悬在他脸颊半寸处,想触碰,又不敢:“还有力气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李怀舟:“不用去医院。”
  他扶着墙面起身:“伤得不重,我回家擦点药就行。”
  寸头在最后一刻收了势,没打太狠。
  “可是……”
  姜柔手足无措,见他踉跄,下定决心跨步上前,搀扶住李怀舟胳膊。
  她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整张脸苍白得可怕:“我扶着你,先去药店看看吧。”
  隔着厚重冬装,姜柔掌心的触感若有似无,不算明显。
  紧接着,洗发水的香气贴上来。
  离得近了,李怀舟发现她浑身都在颤。
  原来她早已惊惧到了极点。
  夜色寂静,月光斜切在两人之间,整个世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姜柔贴着他身侧,指尖拽紧李怀舟的衣袖:“我有点害怕……让我缓一会儿,可以吗?”
  她在依赖他吗?
  这个事实,让李怀舟血液发烫。
  陌生的爽感直窜向头顶,他忍着掐她脖子的冲动,“嗯”了声。
  “谢谢你。”
  姜柔的声音止不住在抖:“要是没有你的话……”
  “你是因为我,才被他们缠上的。”
  李怀舟说:“要怪,也应该怪我。”
  “不对,我们怎么互相揽起责任来了?”
  姜柔用力抹一把眼眶:“是那群混混的错!走,我们去报警。巷口和巷尾都有摄像头,今晚他们做过的事,全被记在里面。”
  不行。
  他不能和警察打交道。
  李怀舟:“不用。”
  姜柔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算故意伤害,我们有监控,一报一个准。”
  “太麻烦。我受伤很轻,他们顶多赔点钱,等事情闹大、矛盾激化,以后肯定更难解决。”
  他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现在我们有录像作为证据,只要它不销毁,那群人不敢再轻易动手。”
  姜柔默默闭了嘴。
  今夜被打的人是李怀舟,他不愿意报警,姜柔不可能强求。
  地铁站旁有家药店,两人前去买了些药,店员粗略检查,说他伤势不重。
  李怀舟从小习惯了伤痛,对此不大在意,姜柔却皱起眉,十足担忧。
  透过药店门口的镜子,李怀舟看清自己的脸。
  他熬了通宵没睡,一天一夜连轴转地工作,两眼爬满蜘蛛网样的红血丝,加上受伤,大片肿胀占据侧脸,有些瘆人。
  姜柔注视着他,足足有上十秒钟。
  她说:“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
  “你看起来,”姜柔小声,“状况不太好。”
  准确来说,是摇摇欲坠。
  任谁看了都要担心,李怀舟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眩晕摔倒。
  她面带自责:“你是为我挡了一下才受伤的,不看着你好好回家,我良心过意不去。”
  去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