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钟无冬的眉毛拧了起来,都不用细琢磨,齐沐阳要这个准没什么好事。
  “我拿不出来。”
  “为什么!”
  “你刚也说了我不是中央医院的医生,没资格随意拿取他人资料。”
  吃了瘪的齐沐阳恨不得一爪子挠烂他那一脸的淡然如风,碰巧这时美容院的电话打了过来,要他过去美发和美容,为了美美赴程恪的约,他只好先愤愤地离开。
  经他这么一闹,尽管下午和钟无春通过电话了,钟无冬还是赶在晚饭前回到了钟楼儿童福利院,他到的时候,院里正在卸一批物资。
  院里惯不会特意去找工人付费卸货,都是老师或义工组织已成年工作的孩子们返院来帮忙。
  上了学的孩子也没闲着,跟在哥哥姐姐身后,两人一组的往仓库里倒腾。
  更小的小孩们围在外层,调皮点的就会靠的近一些,偶有漏掉的,他们中就会一小撮围上去,争先恐后地捡起来还回去,然后又乖乖的站到旁边,静静的等下一个目标。
  钟无春则站在最外层,刚分化成omega的他素压还不够稳定,身体还有些虚弱,干不来什么重活,他就抱着新入院的小宝宝站在远处看着钟无冬搬货。
  钟无冬轻点完了货品,看着清单沉默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一群小皮猴在他的腿间老鹰捉小鸡,碰撞得他人前摇后晃。
  晚饭时间到了,院长林奶奶赶着一群孩子们进了教室去吃饭。小皮猴们一听吃饭了,呼啦啦的全都跑进教室里去,钟无冬这才能稳当的翻开下一页。
  林奶奶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着说:“无冬,晚饭后有你最爱吃的苹果,我给你留个最大的,嘘,别让那群小祸害听到了,要不然我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住哇。”
  钟无冬先是朝林奶奶笑了笑,视线再回到物资清单上,笑容就戛然而止了。
  他指尖在抑情剂的数量停留,“林奶奶,院里急需抑情剂?”
  “算上无春,最近林林总总分化了11个omega,抑情剂总是要多备点嘛……小的总归要长大,大了就好了。”林奶奶意味深长地说。
  钟无冬又低头翻看了手中的清单,眉头越皱越深。渠道捐赠加上福利院的自主购入,清单上的抑制和抑情的药剂数量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林奶奶说的对,那群小皮猴总归要长大——迟早都会经历二次分化。
  从经营福利院的角度来说,孩子们分化期所消耗的钱财可比养育他们一周的饭钱多得多。
  一般孩子分化所需的时间,大约在一周或半个月不止,期间有每天三次的药剂需求,没算上分化前夕预备和善后,光一个孩子的分化花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次等贴剂虽说也是管点用,但只能在期前和期后辅助使用。
  在钟楼福利院的长大的孩子,二次分化基本上都经历过林奶奶的手,这当然也包括钟无冬。
  钟无冬细数了林奶奶眼角上的皱纹,默默思考,眼下福利院的主要高金额慈善来源只有齐家基金,如果想要解决即将面临的问题,那么只能另想办法。
  第5章 内耗的千钧重负
  夜幕未降,余辉耀眼。
  钟无春抱着小宝宝站在楼道里,手里捏着一小片树叶逗他玩儿。林奶奶朝他招了招手,喊他过来说话。
  他内缩了缩肩膀,迟疑着不敢过去,只顾歪着头向怀中小宝宝那嫩呼呼的脸上贴去。林奶奶又喊了他几声,这才唤得他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的身影被夕阳环出了一层光晕,看得钟无冬心里一阵惆怅,“如果我去从商,福利院的孩子们将不会为抑制剂发愁,或许我可以去从政。”
  林奶奶甚有些吃惊的看向他,出神了几秒后,轻柔地抚上了他的后背。
  “傻孩子,当医生不是你的理想么。”林奶奶的手传递着温度,直达钟无冬的内心。
  钟无冬自嘲地笑了一下,羞愧地低下了头:“当医生,呵,年少时被迷住了双眼,事到如今连最亲近的人都帮不了。”
  “无冬,你总是会把事情的责任不由分说地揽到自己怀里,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该不该被你承担呢?”
  钟无冬认真地说:“我长在这里,我有义务!”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结实的肌肉,说:“那群孩子的义务什么时候是你的了?还是说,你觉得奶奶老了没用了,供不起福利院了?”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无冬想解释些什么,但他拿不出更好的解决药剂短缺的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把话咽了回去。
  “孩子,奶奶知道。”林奶奶迎着昏黄的光线,眼珠虽因年迈而不再清澈,但依旧闪着清明的高光,“你做的已经足够好足够多了,如果不是你被齐家收养过去,齐家怎么会给钟楼福利院立基金项目,我们这些年又怎么能收留和帮助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呢。”
  她眼里闪过泪花,慢慢集聚在眼角,“你在齐家也受了很多的委屈……这些本不该你去承担,是奶奶耽误了你。”
  钟无冬抓住林奶奶的手,紧紧相握。
  林奶奶手背上松弛的皮肤彰显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是这双手抱起了一个个没人要的孩子,也撑起曾经几度面临关门的福利院。
  如今入院的孩子们越来越多,面对日常开支尚可从容,一旦要填补窟窿,就难保拆西墙补东墙。a国的医疗体系也并没有很妥善的受益于公益服务组织,国家虽没有把他们抛弃,但坐等待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就算林奶奶再怎么安慰钟无冬,他依然如同泰山压顶般重压在身。
  ——但这次他没有想过,找个经济靠山来支撑福利院的运营。
  转岗到私立商业性质的科研室,卷入原研药的研发?可临床周期太长,投入的时间成本较大。
  结交人脉或者考入a国健康部等有关机/关单位?但实施风险高且形势错综复杂,目标宏大而前途曲折。
  那转行到制药公司,参与造价成本较低的抑制类药剂的生产?对了,那天学术研展结束后,那个beta业务员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就在钟无冬陷入思考时,有个小孩端着碗哭着跑出来找林奶奶,他人小手小嘴也小,吃三口漏两口的,嘴角胸前粘了一堆饭粒。林奶奶怜爱地拍着他的后背,生怕他噎着了,哄得差不多了就抱起他回了教室。
  与此同时,钟无春终于舍得挪过来了。
  “哥。”他小声地说,怀中小宝宝已经睡着了。
  无春的个头不高,比钟无冬矮了近一个头,骨架纤细身材挺拔,出众的软萌外表惹人疼惜,尤其是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异瞳着实美丽迷人,一个是灰蓝色迷情缱绻,另一个则是黑曜色深邃魅惑。
  灰蓝的瞳色是s国人样貌特征之一,不必验证基因,光从样貌上就能知晓他体内混着s国的血。他虽叫钟无春,喊钟无冬“哥”,却和无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俩兄弟机缘在于,被遗弃的地点都是在钟楼下,巧合的是在同一个墙角位置,还都是被林奶奶亲手捡回来的。
  钟无冬被送到福利院时是冬天,首都的凛冬滴水成冰,襁褓里的小无冬被冻得连哭都发不出声来,林奶奶给他取名无冬,望他无冬常暖。
  时隔9年后,无春被发现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凌晨,他那一双异瞳里结满了初春的寒意,像晶莹剔透的冰棱珠子,林奶奶心疼地呵护着他:“无春无春,不怕不怕,以后我们春暖花开。”
  钟楼福利院地处在钟楼建筑不远的位置,那些从生下来就被遗弃的弃儿都随了钟楼的钟姓,而因两人的天缘凑巧,无春的名字便跟着无冬起了,所以无冬打小就相信钟无春是老天赐予他最好最亲的弟弟。
  九岁的钟无冬在见到无春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他担心无春被遗弃的原因是由于异瞳的缘故,在没搞清楚前他总是追问林奶奶。
  “宝宝的眼睛是生病了吗?能不能治好啊,给他治病吧,求你了。”
  在得到林奶奶的回复后,他才安心踏实地盯着无春的眼睛笑开了花,“无春,你的眼睛是健康的,是比宝石还好看的好眼睛。”
  当年小孩长大了,小小孩也是。
  钟无冬垂目看到无春脖颈上贴了一层卷边儿的抑制贴,心里不禁沉重起来,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小宝宝。
  “去吃饭吧,我抱着他。”
  无春目光温柔地落在小宝宝身上,微笑着说:“不饿。”
  他刚分化确定成omega,身体正处在适应信息素的阶段。
  有的孩子在这一阶段只能靠抑制剂去控制信息素,若没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全靠自身素质去承受这个过程必将忍受痛苦,轻者会有晕厥、呕吐等不适症状,重者会分化失败、乱性等失控行为。
  他不想吃饭,这在钟无冬眼里就属于失控行为。
  “跟我来。”钟无冬说。
  钟楼儿童福利院是没有独立的抑制室的,哪怕处在发/情或易感期内,孩子们也只能挤在一个宿舍里。如果受到其他人素压的影响,又正好遇到抑制剂不足,学会自我保护和忍耐是孩子们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