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根本不公平,裁判长歪了心,无论怎么比,都是对手赢。
  贺英杰的手放在那双被紧缚的手腕上,犹豫不决。
  叩叩叩,房门突兀地被敲了敲。
  “池老师。”
  门外传来的竟是许清源的声音。
  第85章 再回墓地
  “我在!”
  池昉答得毫不犹豫,他可不想委曲求全地捂嘴噤声,那只会助长贺英杰的气焰。
  门外说道:“mm的彩色笔落在办公室了,你能不能帮忙开下门,我进去拿一下。”
  “好,你等等,我换个衣服。”
  池昉说完也不挣扎,静等着贺英杰识相,果然,犹豫片刻,对方只能悻悻地解散那条领带,松开了对他的压制。哪怕再不情愿,毕竟大家对外都是一副人模狗样,不止池昉要脸,贺英杰也不想在许清源面前掉价,“家属”居然要靠用强才能如愿,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池昉起身快速换掉睡衣,随便抓了把头发,正要去开门,贺英杰伸手拉住他:“小也,刚刚我有点冲动,不该那么对你。”
  这警觉的危机意识,敏捷的风险捕捉能力,以及在切身利益面前收放自如的身段,怎不叫人佩服,池昉甘拜下风,怨不得人家赚大钱呢。
  他漠然地笑了笑,挣开对方,走过去打开了门。
  许清源没管里面的光景,更没有好奇地瞥眼探究什么,只是目光在池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走吧。”池昉说。
  下楼用门卡刷开办公室的门,mm的兔子小凳靠在角落,桌面上东西虽多,但被韦亚楠收拾得挺干净,一眼望去整齐有序,并没有彩色笔。
  许清源道:“我去值班室了。”
  “等等!”池昉叫住他,“……你是编了个理由,好让我脱身的?”
  那人回身看向他:“实时监控能听到动静。今天我值班,起冲突的话得写进值班记录里。”
  虽然房门紧闭,但池老师骂人的音量可不低,监控不一定能录清他具体骂的内容,但是对于“骂”这件事,应该是没什么疑问的。
  池昉低声道:“谢谢。”
  他视线朝下,神情是不自如的滞涩,脸上数道浅淡的红痕依稀可见,要是许清源没看错,刚刚池昉抬手刷门卡的时候,手腕上还有勒痕。
  “……这就是你说的‘对你不错’?”许清源问,“或者又是你们城里人的新鲜玩法,我们乡下人理解不了。”
  “哪里是玩,明明是……”
  许清源打断他:“是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他真伤人,明明做了看似解围的举动,可说出口的话却无比冷漠。池昉很丢脸,他好不容易在许清源面前伪装好云淡风轻的假象,结果被贺英杰胡搅蛮缠了一通,立时打碎了个稀巴烂。
  他硬撑着说:“吃醋吵了几句而已,平时不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许清源的眼神凉了好几度:“你能接受就行,是我多事了。”
  那人转身准备离开,池昉的胸口兀得喷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委屈,他冲着对方的背影喊:“当然是你多事!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就是玩得开,你难道第一天认识我吗!”
  这不是他想说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在寝室里被贺英杰野蛮地对待,池昉既害怕又恶心,他狂躁、惊怒,看似凛然无惧地应对,实则外强中干、一戳即破,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接受最恶劣的那种情况。直到许清源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池昉才于一瞬间被安抚,有了镇静下来的底气。
  面对施以援手的那个人,他不应该净说自伤自贱的愚蠢狠话,他只是,期望许清源能够像以前一样发现他心口不一,温柔地在自己身边停留一会儿。
  池昉不贪心的,阿源会抱他,可许清源不会,所以他没有痴心妄想地试图揭露自己的狼狈。可是,连片刻的停留都不愿意给,许清源履行完“职责”就放任他不管,那道背影终究不会因为不识好歹的恶言被强留下来,它就这么消失在转角,冷淡而疏离。
  安慰他,凭什么?难道仅仅因为他们在酒精的驱使下接过吻,就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吗。许清源只是把他视作一个欲念的投影,因为恨意无法纾解,才把欲望催燃放大,与情无关,与爱,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池昉受够了,他删掉了贺英杰的联系方式,开着车离开村委。
  他本来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尽快逃离让他感受到痛苦的一切。无论是贺英杰还是许清源,他们都仅凭自身的意志在撕扯他,池昉错觉着自己快断了、裂了,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然而,等车子熄火了好一会儿,池昉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开车一路驶至临镇的山脚下,山上正是那片他不敢再涉足的墓地。
  怎么会来这里……他发了一阵懵,看向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来都来了,再逃跑可不应该。池昉什么都没带,后备箱有一扎可乐,他去拆了三瓶装进袋子里,又拿了烟盒和打火机,照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么仓促地来探望三位家人,池昉自觉失礼,人到了墓前先道歉,然后把可乐打开,又点上三支烟充当香火。
  “叔叔,阿姨,阿源弟弟,我……没什么准备,下次一定买佛经和纸钱过来。”
  转念一想,他大约并不是受欢迎的人,于是又补充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开车到这里来了,我……”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
  “我没脸来见你们。”
  上回见面,还是相似的冬天,池昉信誓旦旦地向三位家人承诺,以后会和阿源一起回来扫墓祭拜,不会将他们忘记的。他嗦地介绍着拙泉面馆,把面馆照片烧给家人们分享,请他们在天之灵放宽心,自己和阿源一定好好的,会相携着努力走下去。
  要是时间能拨回到那一刻,该多好啊。
  拙泉山居没有被卖,他和许清源一起在市里生活。他们的小家很温馨,每天晚上都能牵着宝宝去散步,许清源会为他做好吃的,一碗家常面就能让池昉心满意足……幸福真简单,一个吻,一次牵手,一场拥抱,只要对方是许清源,池昉就能拥有最安宁的快乐,无论之前孤单漂泊了多久,停靠在那个人的身边时,他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柔软。
  池昉终于可以融化掉身上的硬壳,愿意与一切都和解。
  可是,明明近在眼前了,上天却收走了预支的美梦,并且残忍地在耳畔告诉他,你不配。
  “我……对不起你们……我丢下了阿源……我知道,不该回来再打扰你们的,更不应该去破坏阿源平静的生活……但是,我太卑鄙了,我见他一面,就想再见第二面,见了第二面,还想奢望更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不再喜欢他?我努力过,可总是失败,还特别想做坏人,去做一些不能被人原谅的坏事……”
  三位家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所以池昉不允许自己说谎。他一直压抑着本能,抵抗着许清源对他的吸引力,越遏制,越无法忽视邪念产生的罪恶感。阿源已经不属于他了,他有了韦亚楠,还有mm这么可爱的孩子,那个人值得拥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就算许清源单身,池昉也没有资格再去靠近他,他们之间的句号已经写完了,分手,是现实的、经过权衡的、只能那么做的唯一解。
  邪念的产生无法控制,但不可以去实践,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动情而迷失心智,否则当初分什么手呢?无法解决的症结始终存在,又一次重蹈覆辙,何必?
  能不能忘记许清源,是他自己应该消化解决的问题,不干对方的事。许清源随手的帮助,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好人,而那人的冷淡和嫌恶,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与伤害过自己的前男友被迫有社交联系,还能正常说话只能算许清源有教养。
  自己刚刚居然在幻想那个人会留下来照顾他的情绪,的确是自我意识过剩了。
  “我好像好一些了,真的好一些了……”
  池昉坐在墓前,一点一点把自己给劝顺了,或者,这不是他劝的,是三位家人宽宏地引导了他。
  “刚才特别委屈,哈哈,阿源不管我,把我给难过傻了……其实,他当然不用管我,全都是我自作自受……”
  他说服了自己,许清源没错,贺英杰也不算全错,万恶之源另有其人。既然自己难辞其咎,招蜂引蝶引火上身,那就不许再难受了,顶多是……有点倒霉,谁能想到睡个午觉还能睡出这等糟心事,一个大男人差点在工作场所被捆绑强虐,每一个字的组合都离了大谱了。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池昉不得不起身离开。他对三位家人说:“我还能来看你们吗,如果你们不想再见到我,就让我下山摔一跤,如果没有摔,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这波纯属耍赖皮,池老师一步接一步地小心下山,哪里还会有摔跤的可能。他正顺着台阶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吭哧吭哧的怪声,池昉的心里毛毛的,用目光梭巡了一下,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墓穴前,有条小土狗正在做贼偷吃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