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见他出神,马霏霏观察着说:“池老师,午饭蔡伯在给你做。”
  池昉的心思都散了:“噢,谢谢了。”
  他还没吃就已经丧失了饥饿感,更没有午睡的困意,本来总是嫌不够的午休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的漫长。
  池昉一会儿坐在前厅,一会儿踱步到廊下,心里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肉般别扭。
  搞什么啊,他酸得有点不正常了,自己都觉得太过离谱。
  他打开聊天对话框,看着许清源的头像,想发点什么过去,又不知道该发什么。
  ——你和夏晴在一起吗?
  ——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好像每一句都不对,每一句都没有发送出去的立场。
  他要维持体面,他要兼具修养,他不能像个破防的傻逼一样出乖露丑。
  池昉退出了聊天界面。
  院子里下雨了,盛夏的午后偶有突发的雷阵雨,一如他骤然翻腾的心海。
  池老师后悔今天没有留在村委午休,不然做个不知情的傻帽也不错。毕竟,待在这里真的蛮无聊的。
  原来,他每天中午开车回来,只是想见到许清源而已。
  第25章 还是破防了
  祭拜结束返回龙栖山,许清源在停车场停好车,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忽然下起雷阵雨。
  夏晴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宝宝,舍不得它踩进脏污的泥水中,金毛的份量不轻,还要爬游步道的山路,她那点子力气根本吃不消,走几步路就不行了。许清源只得一只手接过宝宝托在肩上,另一只手拎着装祭拜用品的袋子,夏晴在边上举着伞遮雨。
  他们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走着,与池昉在游步道上相遇。
  这对同在一把伞下的小夫妻分外和谐,池老师先是愣了记,脸上的表情像是冻住般,然后他望了眼许清源。
  许清源被他眼神里的情绪给刺了一瞬。
  “池老师,你中午回来了?”夏晴打了声招呼。
  池昉启唇微笑,霜眉冷目十分自然地融化,仿佛几秒前的冻寒是场错觉:“回来拿下东西,现在去村委了,拜拜。”
  “拜拜。”
  两把伞,三个人,在游步道上不太好越位。池昉往旁边的泥地借了下道,脚蹬的那双银白相间的球鞋立时沾满了黄泥。
  “池昉,你吃饭了吗?”许清源叫住他,“时间还早。”
  往常这个时间,池昉还躲在房间里边贪凉边吃午饭,多半还会拉上许清源,一起看手机里那些引人发笑的短视频。
  “没吃的话我去给你……”
  “吃过了。”池昉打断道,“蔡伯给我做了饭,我吃过了。”
  “是面吗,胃疼的话不要吃米饭。”
  池昉笑得清清亮亮:“行了,蔡伯比你手艺好,我走了,手头压了不少活等着回去干呢。”
  他往山下走,步履不快也不慢,还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了一只耳朵,应该是开始听歌了。
  许清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你开车这么赶……是想回来给池老师做饭?”夏晴低声问,心里暗暗吃惊,“店里有蔡伯在啊。”
  池昉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胃疼需要吃药,入口应当选择容易消化的食物,他也和蔡海生关系融洽,会大方开口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别人操心。
  “……”许清源收回视线,“走吧。”
  进了门,收了伞,宝宝落地后开始撒腿乱窜,差点撞倒端盘子出来的蔡海生。
  “唉哟喂,真是个闹海的哪吒……!”蔡海生险险稳住身形,盘子里的汤仍是洒出了一些,“阿源、夏晴,没吃吧?你们回来得正好,饭菜有多呢。”
  夏晴说:“太好了,刚好肚子饿了,谢谢蔡伯。”
  蔡海生往里外看了一圈,喊道:“霏霏,池老师呢,叫他来吃饭了!”
  马霏霏正在给客人压咖啡:“瞧我这转头就忘的记性,池老师说胃不舒服,已经回去村委了,让我跟蔡伯你说一声来着!”
  “这样啊,这孩子,胃疼更得垫垫东西才是。”蔡海生摇头,“正好,这份就给夏晴吃吧。阿源,你们去餐厅吃还是……阿源!阿源你去哪儿?”
  许清源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雨中,甚至因为匆忙,他随手拿的是把歪了两条伞骨的坏伞,在雨水冲刷下凹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咦源哥咋啦?”马霏霏好奇地小步跑过来。
  夏晴关上门:“可能有东西落车上了吧。”
  马霏霏还没和夏晴说过话,一时讪讪的,嗯啊了一句,又走远开去。
  夏晴离开门口,慢慢坐到椅子上。宝宝过来舔弄她的手,她揉揉金毛的脑袋,陷入了沉默。
  池昉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刚才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夏晴为什么会去祭拜许清源的家人,她来拙泉山居的目的不是离婚吗,难道是为了博取许清源的好感,让他更容易松口签字?还是说,夏晴后悔了,不想离婚,在试图修复与丈夫之间的关系……
  那许清源呢。他怎么想的。
  按照村委里众人的说法,在旁人眼中,许清源是喜欢夏晴的。是她的出现驱散了车祸的阴霾,牵引那人走出了失亲的伤痛,她必然在他心中拥有一席之地,就像那间为她留着的房间一样。夏晴的暖心之举,只会让许清源本就温柔的心丝丝软化。原谅她?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我呢。
  池昉在心里发问,很快有个声音冷漠地回答,你?有你什么事。
  是啊,从头到尾,没他的事。
  池昉自嘲一笑,发动车子,正要打方向盘,忽然引擎盖猝不及防地被咣咣拍了两下。
  紧急刹车。
  操!冷汗飞速地往外沁,他瞪大眼睛去找那个不知死活的始作俑者,雨刮器刮去了凌乱的雨水,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车玻璃被清晰地擦现——妈的,怎么是许清源?
  池昉从车上跳下来,冲人就破口骂道:“有你这么碰瓷的吗!会撞死人的知不知道!”
  许清源还在喘气,走过来将那把破伞遮到池昉的头顶:“我叫你你没听见,见你要开车就心急了一下。”
  敢情还是他发呆的错?
  池昉好不容易才把怒气压回去,问:“你什么事?”
  “为什么骗我。”
  “什么?”
  “你没吃饭,为什么要骗我说吃过了。”
  池老师惊魂甫定,脑子运作得比较慢,跟不上许清源神奇的思路。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是什么值得你跑过来敲我引擎盖的要事吗?”
  “抱歉,不是有意的。”许清源道歉。他白色的上衣不断滴溅上浅色的雨渍,慢慢连满那人的肩头。
  “回去吧池昉,中午多少吃一点,我给你煮面吧。”
  “不需要。”池老师快速回答。
  “池昉。”
  “你是我什么人?”他冷冷地反问,“我吃不吃饭饿不饿肚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池昉平时都在许清源面前装乖,上次这样说难听话还是他们台风天吵架的时候。
  许清源试图来拉他:“别闹脾气。”
  池昉甩开对方的手:“没闹脾气,我就是不想吃饭,怎么,不吃饭犯法?”
  “你在气什么,是,我和夏晴去上坟了,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可以赶回来……”
  “别!你不用跟我交代你和你老婆去做什么事情。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权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可以选择不吃饭,你也可以选择和老婆‘孩子’去上坟,完全不需要经过各自的同意。”
  许清源忍了一会儿:“……能别这样说话么。”
  池昉挑衅地扬眉:“不爱听就别理我啊。”
  雨还在下,许清源再次拉过他的手腕:“走,跟我回去。”
  “放手!”池昉竟然扭不开束缚,对方的力气很大,像一把无坚不摧的铁钳。被反制的怒火蹭得涌上心头,“许清源,你他妈放手……我叫你放手听见没!”
  “池昉!”许清源厉声喊了句他的名字,“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真的不知道吗?
  池昉气极反笑:“混蛋,你真他妈是个混蛋,在我面前装什么体贴啊,我说了你做得到吗!我想抱你,你能给我抱?我想亲你,你会让我亲?你倒是敢问我……既不愿意违背已婚的原则,又有事没事来撂下点不值钱的关心。许清源,你很享受玩儿我的感觉吗,我凭什么要灰头土脸给你们看笑话!”
  掀开心照不宣的遮羞布,池昉摊牌了他对许清源压抑已久的渴望。
  他本可以等对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以后,本可以等法律和道德都无法对他批判指摘以后,挑一个温馨又美好的夏夜,用高尚的、得体的姿态,去向许清源告白说喜欢。
  那个人一向好骗,他柔软的心只会是池昉的囊中之物,在那种情况下吻他的话,自己必然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