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配弟媳后 第50节
  刘金水将他带至永泰帝寝殿外。
  心中诧异,进殿中,发现殿中站着白景屹,中书令裴度,侍中崔澈等人,遂行至二位朝臣身后垂手站着。
  还未思忖太久,便听里头宣召几人进去。
  进殿中,永泰帝歪在御榻上,鼻翼扇动,喘息声粗重,喉咙里赫赫一阵痰响,似有中风之相。半边身子赤裸着,露衰老的躯体,御榻右手边站着御医,手上拿着银针,正在为其针灸。银针尾部还挂着些许焚烧的艾绒,悬起一缕白烟,满殿弥漫着艾草香气。
  “你们来了。”
  他说话时口齿有些不清,像齿边咬着舌头,瞧着嘴巴有些歪着。
  “拜见陛下。”众人请安道。
  “都起来吧。”永泰帝眼皮耷拉着,精神有些不好。
  “谢陛下。”
  谢诏偷偷望了白景屹一眼,见他眼中复杂,不由收回眼神。
  “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等朕百年后,哪位皇子最适合接这江山基业呀。”
  谢诏沉默不语,不知该不该答。
  白景屹与皇子关系生疏,也不作答。六皇子刘亦玄倒是曾养在他姑姑膝下,可二人关系一般。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
  “谢诏,你来说。”
  谢诏没想到,永泰帝第一个点的是自己,道,“诸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人龙之子。个个人中龙凤,若要谢诏说谁最好,谢诏答不上来。”
  永泰帝闻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举荐老六。我听说你同他介绍了几个学子。”
  谢诏答道,“六殿下爱才,认识几个学子也不足为奇。”他格外坦荡,反而降低了永泰帝的疑心。
  “原来如此。”永泰帝笑道,“阿景,你说呢?”
  白景屹摇头,“我不知道。”
  永泰帝半阖着眸子,目光在这几位臣子间逡巡,最终落在裴度身上。
  “裴度,你来说。”
  中书令裴度年近六十,鬓角染霜,掌中书省多年,最知言语轻重,垂首道,“陛下龙体安康,言及百年后事尚早。若论储君,自古立嫡以长,立子以贤。诸皇子各有禀赋,然大皇子居长,侍奉陛下多年,仁孝之名闻于朝野;二皇子母家根基稳固,处事练达,亦为可塑之材。臣愚钝,只知储君乃国本,当凭陛下圣心独断,臣等唯有遵旨辅佐。”
  永泰帝眼皮颤了颤,转而看向侍中崔澈。
  崔澈正当壮年,是门下省的主心骨,素来以刚直闻名,此刻却也敛了锋芒,上前一步道,“裴令所言极是。储君之选,关乎社稷安危,不止在长幼贤愚,更在能否安镇朝堂、凝聚人心。诸皇子中,六皇子近年在国子监讲学,引经据典,颇有见地,朝野学子多有称颂;三皇子驻守北疆三年,治军严谨,边境安稳,亦有军功傍身。然臣以为,此事重大,陛下春秋虽高,神智清明,不如待龙体康复后,再从容考察,择其最优者,颁诏天下,则内外心服。”
  永泰帝笑道,“倒都滑头。”
  “旁人可有意见?”话音渐弱,似是倦极。
  /:.
  两位大臣已将诸位皇子分析清楚,永泰帝的态度却仍旧模糊,他们也不敢妄言。
  殿中死一般寂静。
  又过了一刻钟,御医取下银针。拔针后,中风之症似有好转,精神也恢复许多,永泰帝笑道,“让你们忧心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立太子
  之事,明日早朝再商议。”
  裴度与崔澈先行退到殿外廊下。
  “崔侍中,”裴度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这话,是真动了立储的心思?”在殿中他虽说得模棱两可,心中却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陛下中风后,深觉身体衰弱,难免会想身后事。只是今日之事,怕是瞒不过太久。”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裴度,“方才裴公提大皇子与二皇子—”
  裴度捋着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大皇子仁厚有余,魄力不足;二皇子精明,却少了几分容人之量。若论堪当大任……”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朝殿内方向瞥了一眼——方才永泰帝特意提了六皇子与谢诏的关联,这绝非随口之言。
  崔澈会意,低声道:“六皇子学问是好,母家示弱,朝中根基太浅;三皇子有军功,可常年在外,京中朝臣多对他生疏。真要选,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两人正说着,谢诏与白景屹也退了出来。
  “谢侯爷,”裴度朝他拱了拱手。
  谢诏回礼,“裴公。”
  二人正你来我往的试探,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金水从殿内快步走出来,脸色微白,“裴大人,崔大人,宫外传来消息,大皇子听闻陛下不适,已在宫门外候着。”
  裴度眉头一皱,“陛下刚睡下。”
  “还有……”刘金水咽了口唾沫,“二皇子府的人也递了牌子,说带了太医署的供奉来,想给陛下请脉。”
  崔澈冷笑一声,“倒是来得快。”这哪里是请脉,分明是借着探病的由头,来探听消息,亦或是在陛下面前演一出孝子的戏码。
  谢诏与白景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忧。
  刘金水搓着手,看向几位重臣,“诸位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啊?”倒是回个话,出个主意。不然他小小一个太监,也拦不住皇子。
  裴度沉声道,“传陛下口谕,龙体欠安,需静养,令诸皇子在宫外等候,不得擅入。待陛下醒了,再酌情召见。”他顿了顿,又道,“让禁军把守住宫门,无关人等,一概拦下。”
  “是。”刘金水应声要走,却被崔澈叫住。
  “等等,”崔澈道,“再让人去六皇子府递个信,没道理让六殿下还蒙在鼓中。”
  裴度看了崔澈一眼,没说话。
  第53章 第53章并肩
  这时,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砸声,虽隔着老远,还是隐隐能听到一些嘈杂的声响。几人纷纷望了过去,刘金水额角落下豆大的汗珠,“崔大人,大皇子……大皇子说他是长子,陛下病重,理当应入殿侍疾,带着一些人硬要往里闯,这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也在外头。”刘金水声音发颤,他只是个小小的内侍,担不起阻拦皇子这口锅,“二皇子说他带的太医是先帝用过的老人,擅长调理中风,非要亲自进殿给陛下看脉,说要是耽误了病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崔澈脸色沉得如同这漆黑的夜色,即便这是皇家,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没有拦着儿子在老子面前尽孝侍疾的道理,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白景屹忽然开口,“拦是拦不住的,放他们进来便是。”他握紧斜插在腰间的刀,谁都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众人看向他。
  “大皇子带了东宫宿卫,二皇子府的人在京畿营里有旧部。禁军虽是裴公辖制,可真要动起手来,谁也不敢真伤了几位殿下,到头来只会让他们更有理由闯进来,不如直接放他们进来。”
  “进,可以。”谢诏忽然开口,“但得按规矩来。”说着面向刘金水,“烦请告诉两位殿下,陛下已睡下。入殿者,只能带一名内侍,随身兵器、文书一概交由禁军暂存。若是想侍候,先在殿外等着,等陛下醒了再宣两位殿下进殿,如此也能体现二位殿下的一片孝心。”
  裴度眼睛一亮,点头道,“就按谢侯爷说的办。”
  刘金水领命而去,脊背比来时挺得直了些。
  “谢侯爷倒是想得周全。”崔澈看向谢诏,目光中满是欣赏,“只是这般,怕是要把两位殿下都得罪了。”
  谢诏淡淡道,“我是陛下的朝臣,为陛下做事,就是得罪了殿下又如何。倒是崔大人,方才特意给六皇子递信,就不怕被人咬住把柄?”
  崔澈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与六皇子无亲无故,只是见他素日勤勉好学,不想他被人蒙在鼓里,平白成了别人的靶子。倒是谢侯爷,”他话锋一转,“你平素与六殿下交好。又有引荐学子的情分,论把柄,我自然不如侯爷。”
  他与六皇子相识,只为了利益交换。只是这利益交换自然不能摆在明面上,没想到给旁人留下他们交好的印象。
  白景屹忽然又道,“方才去六皇子府送信的人,是崔大人的心腹?”
  崔澈点头,“是老仆的儿子,稳妥。”
  “那就好。”白景屹朝远处眺望,“方才看见二皇子府的人往国子监方向去了。”
  谢诏心头一紧,二皇子这是要干什么。
  正思忖着,殿内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咳嗽声,虽微弱,却让廊下几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刘权从殿内快步走出,脸上带着几分紧绷,“陛下请几位殿下进去。”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殿外的吵闹声终究还是传至殿内,将永泰帝吵醒了,这事往小了说是永泰帝的家事,往大了说事关天下万民。再者,皇家无小事。
  几人在殿等候,听见里面传来永泰帝沙哑的声音,中气十足,“叫那几个畜生都滚进来—”
  几位皇子刚行至殿外,便听见殿内传来雷霆之怒,大皇子气势汹汹而来,一番要朝谢诏发难的架势顿时消散,缩着脑袋进了殿中。谢诏这会儿才发现来的不止大皇子与二皇子,陆陆续续,几位皇子都来了。唯有六皇子、十皇子姗姗来迟,是最后一个到的。
  只听殿内传来训斥怒骂的声音,“不是非要看朕吗,都滚出去跪着。”
  众皇子此起彼伏地喊父皇,最终归于一片寂静,而后众皇子皆垂头丧气地从殿中走出,其中以大皇子与二皇子尤甚,二人垂头丧气,犹如霜打的茄子,再没了的之前的嚣张气焰。
  凭着几人跪着的姿态,谢诏便看出平日里哪几位皇子的关系最好。大皇子与二皇子跪在一处,三皇子不在京中,与几位兄弟关系生疏,四皇子五皇子关系较好,十皇子是六皇子的小跟班,两人跪在一处。
  几位皇子到底是天潢贵胄,遭了训斥,在这跪着。
  谢诏等人在这儿看着也不像话,故躬身告退。
  此刻夜色已深,明日卯时又要上朝,崔澈,裴度便没有返家,去值房中休息,谢诏惦念虞枝意,执意要回家去。
  回府后,王珣照旧掌着灯在前面引路,谢诏抬眼,认出这并非是去落雁居的路,道,“改道去落雁居。”
  王珣抹了一把额头,这四月的天,不知为何这么燥得慌,想着,脚下换了路,直往落雁居走。
  行至落雁居院前,谢诏轻轻拍了拍落雁居的院门,守门的婆子借着灯见是谢诏,忙将门拉开。他顺势进入落雁居内,这会儿虞枝意早已睡下,值夜的丫鬟打来热水,他悄悄洗了,换上干净的寝衣,蹑手蹑脚爬上床榻。咂摸着,竟有几分偷情的滋味儿。
  虞枝意躺在里侧,被子盖得不老实,他在外侧躺下,本是平躺着,觉得空落落的,悄悄把手往虞枝意那儿伸,试探着勾着对方的手握在手里,见她未醒,胆子越来越大,翻身过去,把虞枝意一点一点儿地往怀里挪,直到长手长脚的缠上虞枝意,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虞枝意本就睡的不熟,谢诏动作这么大,她早就醒了过来,闭着眼睛装睡是想看看谢诏想做什么。她本以为,谢诏血气方刚,成日对她不是亲就是摸的,已经开了荤,这会定按捺不住,没想到谢诏只是将她抱着
  ,什么也没做。
  谢诏本已闭上眼睛,忽听得虞枝意几声呼吸声乱了,压低声音问道,“你没睡着?”
  她睁开眼睛,眼中幽怨道,“睡了又醒了。”
  谢诏全无自觉,又将她抱得紧些,“我在这儿,睡吧。”说着,睁着眼睛看她,等她睡着。
  虞枝意此刻已没了睡意,稍挣扎,谢诏就抱得更紧,她索性动也不动,问道,“今日的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她本也没想谢诏回应她,只是没了睡意找些话说罢。
  谢诏认认真真将刘金水与他说的话说与虞枝意听,又道,“陛下中风,现下几位皇子都在外头跪着,不知这会儿陛下的消气没。”
  她知道永泰帝向来荒唐,到不知他荒唐到了这种地步,连带看着谢诏也有些不顺眼,“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诏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分明在说永泰帝的事儿,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心里又清楚,虞枝意指桑骂槐,纯粹只是为了骂他,但还是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探探,我对你的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若是你仍不放心,我们不日成亲。”
  一说到成亲,虞枝意没声了。
  谢诏本还等着她的下文,眼睁睁看着她闭上眼睛,缩进怀中,手仍放在胸口上,甚至还从寝衣中伸了进去。他冷着脸,把她的手扒拉出来,不成亲休想占他便宜。
  装着装着,虞枝意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他知道,这是睡着了,又把她抱紧,吻了吻她的唇角,也闭着眼睡过去。
  卯时,谢诏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来,虞枝意躺在怀中睡得正香,他轻手轻脚把虞枝意移到床榻上,换上朝服预备上朝去。才到宫门外,便得知今日永泰帝罢朝,去而复返,又回到府上。
  返至落雁居时,虞枝意还在睡,谢诏取出返程上瞧见的摊子上卖的早点,每个花样买了些带回来,命宝鹊温着,自己换了身便服行至床榻边,按理说这会儿不上朝他应当去御宪台翻看案卷,亦或是去练武,可他心中所想,只有来到虞枝意身旁。
  想归想,也不能耽误了正事。